早安!DJ
接下來的每天我都維持五點半左右起床開始聽歌、排歌、找接點,練習到八點出門上班,下班回家後重複早上的動作到休息。每天都好像前進了一點,但每天又都會覺得哪裡奇怪而重新打散本來排好的歌單順序。
「有沒有想要哪種風格或者指定歌曲?」我問朋友,「90-00的經典,一切交給你,這樣才有驚喜。」朋友說。
其實一直到那天現場的人潮出現之前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會是什麼情況。一開始我想像會有人跳舞或至少跟著音樂搖擺,後來又想誰會去咖啡廳的派對跳舞搖擺。朋友給我看了一張店裡的照片,看不太出來環境的樣子,客人看起來從阿公阿嬤到父母孩童都有。很多歌我一直懷疑會不會不適合。吉他破音太重、節奏感太強,甚至還有1997古惑仔,這些歌真的能夠讓大家開心嗎?我決定放下自我懷疑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把氣氛帶出來最重要,就給他我的90年代吧。
決定好歌單器材就故障
終於在出發前三天把歌單跟順序都確定好了,那天晚上到家後開始練習沒多久發現拍子對不上,電腦上的 Serato DJ 軟體顯示混音器其中一個碟盤的bpm正在大飄移,速度從95飆升到100又降下到70多,來回不停完全無法對拍。
反覆的測試跟上網找案例都無解,測試唯一有的結果是移除設備後電腦軟體本身正常穩定,重新連接器材時就會發生瓢移,非常有可能是硬體出狀況。隔天緊急向體驗課還有聯繫的同學借了同款的機器,解決表演當天的器材問題。
表演的前一天晚上我先開車抵達距離朋友店不遠的商務旅館過夜,隔天中午前我就到了朋友的店裡。朋友的老婆正在吧台裡準備餐點招呼客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今天之前我只有在朋友的臉書上見過。她對著二樓向朋友生疏的喊我了的名字,告訴朋友我到了。
朋友從二樓跑下來,這是埔里夜市年後第一次見到已經整整十三年了,上次碰面時我帶著DV攝影機背著攝影包跟腳架,這次變成混音器跟電腦線材配件包。上次他長髮及腰,現在是短頭髮並多了一位太太跟小孩子,除此之外看起來沒什麼變,但我就不確定自己在他眼裡變了多少。
Art的蔬食咖啡廳「小嗜 Lil’ Kick vegan cafe」
這是一棟位在巷弄裡的三層樓老公寓改造的空間,戶外有個大院子室內座位不多挑高的空間有大片落地窗,二樓是他的工作室。朋友叫做「Art」,在這裡算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
一開始他在球鞋塗鴉上色變成客製球鞋款式,然後上傳到IG帳號 atpc.one 給人欣賞,後來受到注意開始有些品牌來找他合作,不久後帶動成一種流行的球鞋改造藝術。之後他開始嘗試在滑板的板身進行塗鴉,又意外開啟跟不同品牌合作,還因緣際會成為當地小朋友基礎滑板動作的教練(他說自己只能教基礎篇的動作)。
故事說到一半外面傳來汽車音響的音樂聲在店外停下。他的朋友到了,負責今天派對的音響設備也是今晚放歌的DJ。
在地DJ-小成
他的朋友開著一輛中華菱利在店院子門前停下來,外面的路非常小,一輛車停下之後只剩機車可以鑽過去的空間,Art簡單幫我們互相介紹後我們三人迅速的把車上的設備搬下車移進室內。
他的朋友叫做小成,是埔里在地人,平常從事室內裝潢工程,有空的時候喜歡跟朋友一起去大型活動負責音響器材架設工程。自己偶而也會跟朋友辦一些小型活動。他喜歡電子音樂,負責晚上時段的音樂,派對會在電子音樂中結束。
小成帶來的設備清單:Bose S1 Pro、QSC KS 212c、Radial ProD2、CDJ-3000、DJM-A9。 (這裡是翻譯:主動式喇叭、低音喇叭、訊號穩定盒、CDJ播放碟盤、混音器)
平常在家放歌練習隨便用兩顆喇叭都覺得聲音聽起來還不錯,但往往到了比較大的場地後聲音聽起來會完全不一樣,太悶、低音太多、音質不夠亮、聽起來很吵、很模糊等等。
我跟小成一起把音響設備架起來,過程中他一邊跟我分享過去他做活動時的架設經驗一邊教我一些相關知識,期中一些關於前級後級壓縮訊號比的內容把我搞到當機,反正重點都是怎麼樣讓現場的聲音聽起來好聽。
我們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把所有設備架設好,我的混音器聲音透過他的DJ混音器送出聲音,聲音聽起來很完美,在此之前我只有體驗課那場十五分鐘的放歌才把聲音開到這麼大聲過。
首場一小時的秀
我的時間預計下午四點開始,從三點左右人潮漸漸出現。Art邀請了一些友好攤商在院子擺攤,也邀請附近的里鄰朋友一起過來吃吃喝喝。整條巷子伴隨著音樂聲跟人潮,左右街坊、阿公阿嬤也帶著家中小朋友過來聊天。
雖然這些人並不太會注意放歌的人是誰,大家也可能以為是自動播放。但要在面對這麼多人就在身旁聊天走動的場合放歌我實在有點擋不住自己的緊張。
下午16:30,Art過來問我是不是準備要開始了,「對!我在冷靜放鬆情緒」我說。
我臨時決定幫自己先放一首開場音樂穩定緊張的心情,這段只是一個交響樂團的音樂,是「Metallica」在1999年的《S & M》演唱會的開場音樂,演唱會結束之後這段開場音樂成為了後來他們幾乎每場演場會的開場音樂,我現在很需要「Metallica」跟我站在一起。
開場音樂結束後接著放出今天第一首歌《空笑夢》,我選的是「蔡振南」的版本,我很喜歡間奏那段吉他的聲音。後來接到某天我在路上遇到廟會動時用手機錄下來的廟會音樂,廟會音樂的低音鼓我一直都覺得可以做成電音的鼓組節奏。在嗩吶聲音裡聽見「林強」在菜市場和阿嬤聊天,曾經輝煌過的人現在成為了《單純的人》。這三段結束後正式進入我的秀。(第一首接第二首就出錯了,原本的接點沒有接上,轉進第三首時音量也不對,但是聊天的聲音其實已經蓋掉了我的錯誤。)
歌曲的架構:
1、開場介紹後面三組大概的曲風跟歌曲年代
2、90年代來到台灣的音樂
3、90年代的華語金曲
4、80-90年代的經典
歌單的架構可以分做四個單位,每十五分鐘左右是一個單位。第一組預告後面三組的曲風,有閩南語老歌、有華語歌曲、嘻哈也有搖滾樂,十歲到八十歲通吃。
第二組是嘻哈音樂。1990-1993年我的國中時期對於街舞非常有興趣,美國的嘻哈音樂在這時候ㄧㄝ開始進到台灣,那時候我會固定去「淘兒音樂城」或「交叉線唱片」翻找CD。沒有網路的年代資訊非常不流通,從國外進來的CD很難知道裡面的音樂到底是什麼曲風,只能靠CD的照片加上在「MTV」台上看過的歌曲MV或雜誌上偶而出現的嘻哈照片的經驗“預測”,常常回家放出來聽之後結果跟自己猜的不一樣。「Snoop Dog」、「Dr. Dre」都是用這個方法找到的,但因為喜歡街舞的關係我喜歡節奏感更強烈的風格。買CD那週過後的星期一上課我會跟同學分享這次買到了什麼樣的音樂,我的預測沒有那麼準確,常常買到不是自己期待的曲風,同學也經常為我覺得可惜,不過這也讓自己多了很多機會聽到其他的音樂。
小時候覺得節奏感不夠強的音樂現在都可以接受了,一連串的西岸風格嘻哈之後非常暴力也無技巧的使用「唱片停止」效果把 Snoop Dog 緩下並加入回音讓音樂延遲迴盪再慢慢拉小聲。
「周璇」的《天涯歌女》緩緩的從還沒消失的回音中推出,「天涯呀~海~角~」~(這首歌居然有MV)
我暗自笑在心裡假裝很忙,摸一下旋扭看一下電腦螢幕,用眼角於光感受一下周圍的人對於這段突兀的音樂有什麼反應。大家依舊在聊天,小孩子也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在第二次唱到副歌「天涯呀…」我直接把回音效果轉到最強變成詭異重複「天涯呀…」,1989年的「七匹郎」唱著他們的主題曲《永遠不回頭》登場,同年的「小虎隊」接在他們後面要大家跟著他們一起《逍遙遊》,之後我的90年代經典人物都陸續到場:張震嶽帶著《愛的初體驗》、脫拉庫跟《你的電話》、糯米糰打《跆拳道》、LA. BOYZ《閃》《跳》、The Party《Monky on my back》,最後在熱狗、周杰倫、宋岳庭跟大支合作下完成第三組。在這段尾聲時我前面居然有個年輕人正在獨自跟著音樂抖動肩膀。
第四組是搖滾樂,是我最難處理的一段。「嗆紅辣椒」的《Can’t Stop》一個三十二拍小鼓進來襯托大支第二段副歌,換場進入第一段吉他前奏。從這裡開始進入「搖滾」跟「金屬」的世界。跟Art認識一部份原因也跟這兩種類型有關,在搖滾夜市的最後尾聲他從舞台上跳下去讓台下聽眾接住。
憤怒的歌
「ACDC」、「White Zombie」、「The White Stripes」、「Motörhead」、「Green Day」、「Foo Fighters」大家輪番上場。一群孩子吵架互相推擠,一旁的父母為了挺自己的小孩憤怒的把手上紙杯丟向對方。阿公從背後熊抱其中一位爸爸,兩人扭打撞破落地窗跌進院子,阿嬤趁著對方的阿公跌在地上時過去往他臉上踢了一腳。女生隨機抓著旁邊的男人頭髮亂扯,沒有打過架的男孩互相勾著對方的脖子東倒西歪扭動。紙杯滿天飛,烤香腸變成敲頭的武器,小朋友對著跟自己身高一樣的大人雞雞出拳,整間店裡的人跟著憤怒的歌在店裡衝撞。
最後一首歌
「Linkin Park」的《Crawlling》,這是他們2000年第一張專輯的主打歌,原始的編曲版本是Nu metal加上嘻哈跟Chester中氣十足的吼聲,一推出就受到矚目,半夜的MTV不停重複播放,走在西門町街上到處都可以聽到這首歌。那年我剛滿二十歲,走過那個年代的人都應該會對這首歌有記憶。
因為是結尾最後一首歌,我選的是2017年「One More Light」演唱會的版本,這個版本的編曲改為鋼琴伴奏,移除嘻哈的段落,給Chester一個人獨唱,讓大家緩和剛才的興奮情緒。伴隨著旋律我的思緒也回到現實,大家都安好。天空開始落下雨滴,阿公阿嬤在院子吆喝大家出來幫忙收拾,小朋友依舊在室內跑來跑去,沒有對著大人的雞雞出拳攻擊。五點多了,我準備要趕回台北,謝謝Art找我來放歌,讓我有第一次體驗也認識新朋友-小成。很難說下次什麼時候有機會再見面,但我很喜歡這樣的外地邀約。
後記
我是一位正在中年轉職的單身父親,過去二十年我都在幕後從事製片組的工作。前十年拍廣告跟MV,後面十年拍電影。雖然沒有成為有名的電影人,但在拍片的圈子的時間夠長,也還有些小小經歷與成就,跟過一些大型規格的電影製作,也參加過幾個大眾會知道的電影製作。二、三十多歲的我覺得那樣的生活非常有趣,也願意花很多時間在這樣的工作裡,我的生活配合每一個案子每一部電影的行事曆來規劃,只要遇到工作加入,原本安排的事情就是往後甩。許多曾經想學的想做的事情都在這種時候被移除,放進未來的某一天再重新開始。
過了四十後我發現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用同樣的方式走下去,生活開始變得很掙扎,我不再想配合其他人的行事曆,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學的興趣,那些曾經被移除放進未來的都還沒能開始,下半場我決定要拿回主控權。
拿回主控權的第一步就是要擁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跟休假,當我決定這麼做之後我才發現過去的經驗很難套用在其他的產業,能夠接納我的工作願意支付的薪水與我原來拍片的薪水落差一半以上,日子非常難過,有一段時間我必須在下班後直接出發去跑外送到十點或更晚。現在雖然已經不再跑外送,但生活仍然與過去拍片時的寬裕相差甚遠。
雖然辛苦但總算我開始擁有比較固定的時間,現在能做的就是把握時間進行各種嘗試,「DJ」是其中一個,雖然放得很開心也想去參加比賽,但是我暫時還不知道我可以透過它去到哪裡。
未來的生活我期待透過文字、音樂以及影像記錄創造出我自己的商業模式,並且讓這段經歷成為兒子的榜樣。
謝謝你看到這裡,如果你也在經歷自己的故事,非常歡迎你留言跟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