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果斷,一抹遲來的楓紅映照在中年胖子的臉上。
娃娃姐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那扭著腕部的動作更是自然。
這一刻,喧鬧的早自修重新回到該有的軌道上,只是眾人的視線不在課本,而是那道令人欽羨的身影上。
高傲、霸氣、華貴、非凡,讚美的詞句說的再多都不夠用以形容。
此時此刻,就連那個被打的苦主都是一副吃傻的模樣。
「手髒了。」娃娃姐蹙著眉,從隨身小挎包裡拎出攜帶式濕紙巾,很是厭棄的清潔著那隻打過巴掌的小手。
「你……」漸漸反應過來的主任頓時瞪大了雙眼,指著娃娃姐正欲發作。
「現在,可以跟我好好說話的嗎?這位老師。」娃娃姐微微抬起下頷,依然高傲。
「警衛!馬上給我把警衛叫過來!」終於反應過來的主任頓時暴跳如雷。
這一吼,導致鄰近的隔壁幾個班的同學也被吸引住了,各個教室都有人探出頭來偷看,同時,也有幾個"見義勇為"的學生,真的跑去叫人了。
看著四周因為這一幕而變得蠢蠢欲動的同學們,感受著再次沸騰的氣氛,我疑惑的看向娃娃姐。
這個一臉風輕雲淡,剛剛還讓我冷靜,勸我不要衝動的人……
交給你?你不也賞了他一個美滋滋的大耳刮子嗎?那讓我來的差別在哪?
「娃娃姐,你不也衝動了嗎?」我好奇的詢問道,語氣多少有些無奈。
娃娃姐一臉平淡的搖頭:「這不一樣。」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我跟她之間動手的區別,思考良久,沒有從這兩者間發現不同之處,於是再次開口:「哪裡不一樣?」
娃娃姐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後掩嘴偷笑:「身份。」
身份?這個答案真的讓我閉了嘴,但我還是沒有領會其中的含意。
這邊講的應該是背景吧?所以娃娃姐指得是林家嗎?不過林家跟學校好像沒有半點關係吧?不是都說學校封閉嗎?商業跟家族等勢力可以影響學校這麼多?不見得吧……
可是,看著一臉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娃娃姐,我就覺得對方似乎有著十足把握。
「怎麼?不相信姐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娃娃姐也調侃的開口道。
「這倒不是,就是擔心你。」我搖著頭否認。
我是不至於不相信,但也有部分是在懷疑,畢竟娃娃姐有時候想得有些簡單,所以錯估了形勢跟分寸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我擔心這一次就是這樣。
畢竟不管怎麼說,對方充其量就是罵人而已,可娃娃姐動手的事情是實打實的,連證據都在對方臉上。
那隻小手印,不管怎麼狡辯,只要一經過比對,就能知道是誰下的手,更不用說一整教室的證人,這是想推託都難如登天的狀況。
「臭丫頭,目無尊長還惡意行凶傷人,今天我不給你一點教訓,我就跟你姓!」生教主任摀著已經開始紅腫的臉龐,一臉憤恨的瞪視著我們。
「老師,事情是你先開始的,如果一開始您好好的溝通,何至於弄到這個份上。」娃娃姐一臉平淡的繼續講著道理。
「這我不管,你們是學生,既然是學生,那乖乖聽從師長的教訓就是你們的本份,你自己看看,你穿得是什麼樣子,成何體統?」
緩了緩急促的呼吸,主任繼續指著娃娃姐的鼻子破口大罵道:「連制服都不會好好穿好的學生,就這德行還好意思在我的面前跟我大小聲,你自己說說,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主任站在立場與道德的制高點,越說越得意,最後甚至意氣風發的高談闊論:「溝通?還好意思跟我談溝通,那你剛剛動手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溝通?我跟你說,晚了!你馬上叫你家長過來學校,我來看看你家長怎麼給我一個交代。」
「你們自以為有學生這個身份,所以故意跟學校、師長唱反調,不服管教,卻不知道,你們這樣的做法就是在消耗自己的未來,以後,你們出到社會就會知道,今天你們揮霍掉的種種,就是決定你們起點的資本。」
「你們仔細畢業後,被人看到學習履歷上是不服管教、品行頑劣的標籤,誰還要你?還想不想升學?還想不想拿到成績評分?你們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生教主任挺著肚子,居高臨下的謾罵,甚至有些指桑罵槐的在指責的過程中朝著其他同學看去,意有所指。
顯然,這又是一種另類的殺雞儆猴,或者是說明目張膽的威脅更為貼切。
而且這一招很有用,叫家長、處分、升學跟未來,這些對學生來說最為看中的東西,都被他以威脅的形式擺在檯面上。
聽出他話語中的涵義,同學們紛紛低下了看熱鬧的視線,深怕一個不注意被拖著下水,今天這場殺雞秀,到這裡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威脅完一圈,生教主任又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娃娃姐的身上。
「今天,就讓我來好好教育你,以免助紂為虐,讓你在未來變成一個不辨是非的人渣,你完蛋了你!」生教主任的眼光中充滿了怨毒,一身的贅肉都因為氣憤而抖個不停,看上去就是一副睚眥必報的小人嘴臉。
就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娃娃姐清冷好聽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我現在叫家長來就好了嗎?」一樣的平淡,絲毫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娃娃姐的態度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這樣的反應,落在主任的眼裡就像挑釁一樣,頓時又給主任那處於怒嗚火中的情緒又添了一把柴。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咆嘯聲再次響起,高舉的手掌已經說明了很多,對方明顯已經開始失態。
我橫在兩人之間,擋在娃娃姐的面前,看著情緒失控的主任冷聲道:「主任,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你、沒你的事情,滾一邊去,而且是她目無尊長,是她先動手的!」主任顯然已經氣得語無倫次,同樣的詞語不停的重複,漸漸的,失去了冷靜。
見狀,我沒有聽從他的意見,而是繼續勸說:「不管怎麼樣,男女有別,尤其是生理,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動手,希望主任可以克制一下。」
勸完後,我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瞇著眼,冷冷地瞪著主任,以防對方動粗。
開玩笑,你那一隻手都快比娃娃姐的大腿還要粗了,那一巴掌讓你打回來,娃娃姐扛的住才有鬼了。
不過,氣昏頭的主任怎麼可能在意這些,馬上轉移砲火,對著我大吼:「克制?她打人的時候你怎麼不跳出來說克制?現在敢站出來你自己什麼心思以為我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卡在理虧與據理力爭之間游移。
說實話,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也有些地方是在強詞奪理。
畢竟娃娃姐那一下,正常人都反應不過來呀,即使我跟她認識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她這麼兇呀,更何況,先失控的還是主任,要是你不要一到現場就吼叫,會有這麼多問題?
而且我現在會出面也沒有主任說的那麼別有用心,我單純就是護短而已。
不過這些事情說出來了也沒人信,更不用說主任早有偏見。
正當我跟主任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的時候,身後的聲音卻讓我有些呆住了。
「喂?媽?嗯~我在三樓一年一班,這邊……出了點問題,你能先上來一趟嗎?」
像是在等待對方的回應,過了片刻之後,娃娃姐的聲音才又傳了過來。
「好,那我等你,嗯、就這樣,掰掰。」
我側過頭去,正好看到娃娃姐掛掉電話。
「真的打了?」我試探性的開口道。
娃娃姐一臉狐疑的晃了晃手機:「嗯?你說電話嗎?」
我點頭確定:「嗯!」
娃娃姐也大方的肯定道:「是啊。」
「為什麼?」我滿臉不解的開口。
吵不過叫家長,那是哪家孩子的傑作?更何況我們又沒吵輸,都壓著人家打了還叫家長,不是很欺負人嗎?
想到某個霸氣側漏的身影,我的喉間滾了滾,沒頭沒尾的問道:「阿姨還是叔叔?」
多年來的默契使我們不用說的那麼明白,娃娃姐也能確切的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媽。」簡短的兩個字讓我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阿姨呀……
在心裡嘆了口氣,把原本的僥倖全部塞回內心深處。
看來等一下會很麻煩了。
「有必要嗎?」不想就這麼放棄的我,繼續問道。
「這是他要求的呀。」娃娃姐一臉無辜的伸手指向生教主任。
啊~這是多麼的無辜,連撇清責任都如此委婉。
看了一眼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的主任,我開始思考著有沒有破局的方式。
只要能夠當場解決掉這邊的衝突,那阿姨那邊隨便找個藉口讓她回去就好,反正只要沒到現場,沒有看到這滿目的狼藉,就有挽回的餘地。
想定之後,我站出來提議道:「主任,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都能各退一步?真把事情鬧大,大家都不好看不是嗎?」
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所以我也不好把利害關係挑開了說,只能隱晦的提一嘴。
我不想把長輩拉出來吸引目光,他應該也不想在我們這些學生的面前被羞辱吧?
某方面來說,應該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對面,已經氣到極點的主任彷彿抓住了什麼似的挑起眉頭,態度比之剛才更加傲慢:「各退一步?晚了!剛才不是很囂張嗎?你們這群扶不上牆的爛泥,而且剛才不是說的很理直氣壯嗎?不是叫好家長了嗎?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家長來跟我談。」
嗯?這傢伙怎麼好像變得更囂張了?剛剛有哪裡搞錯了嗎?這傢伙是搞不清楚狀況嗎?
我皺著眉,思考著主任態度轉變的契機到底是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肩膀被輕輕點了兩下。
「小安小安。」娃娃姐的語氣中帶著興奮。
「嗯?」
「你好像讓他誤會了。」
我詫異地轉頭看向正在偷笑的娃娃姐:「什麼意思?」
娃娃姐一臉無奈的指了指主任那邊,才悠悠開口:「你剛才那種態度,讓他以為你後悔了,在跟他服軟。」
「怎麼可能?」偷偷看了一眼一臉得意洋洋的主任,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然他怎麼會是這種態度。」娃娃姐進一步確認道。
視線在雙方身上來回轉了幾圈,我有些不死心的開口勸說:「主任,希望你可以冷靜一點,有什麼事情一切好說。」
另一邊,主任就像是確信了自己的勝利一般,抬起了滿是橫肉的雙下巴,高傲的如同得勝的公狗。
「怎麼?怕了?冷靜下來之後知道自己做錯了?那剛才衝動之前怎麼不好好想想自己的行為有沒有問題。」
得意的哼哼了兩聲,主任才緩和自己的情緒,但一舉一動間還是帶著歧視道:「不過嘛,我也不是那麼不盡人意,畢竟你們行為偏差也有我一份責任,這樣吧……只要你們在走廊上自己掌嘴,然後大聲懺悔,那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們。」
聞言,我的眉頭深深的皺成一塊,腦子裡只有二字評價──腦殘!
都什麼年代了,自己掌嘴?腦子有包。
「有沒有後悔剛剛跟他好好說話了?」娃娃姐嘴角輕輕勾起,一臉玩味的問道。
「娃娃姐……」我淡淡開口。
「嗯?」
「你有沒有覺得你被章魚姐傳染了。」我無奈的示意道。
娃娃姐無辜的歪著頭,指了指自己:「傳染?」
「嗯~傳染小惡魔病毒。」
「才沒有呢~」娃娃姐淘氣的撇開頭,嗔怪的哼了一聲。
這個過程中,雖然不至於大張旗鼓,但也沒有特別避諱什麼,可就是因為這樣,好像更加刺激到了主任,讓他整張臉都氣得發紅。
「都這種時候了,你們還在那邊打情罵俏,是真的想被處罰嗎?」主任一臉憤怒的瞪著我們,好像我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似的。
就在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喔?那你想怎麼處罰?」
「哼!剛才我不是說的很清楚嗎?讓他們自己掌嘴,直到悔過為止……嗯?」
怒氣一過,突兀感馬上讓生教主任取回理智,這才意識到剛才那道聲音的異樣。
啪!那道讓嘈雜回歸寧靜的響聲重新響起,這一次,比前一次更加響亮,隨之而來的是輕蔑的斥責。
「什麼玩意兒?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