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ервона рута (Chervona Ruta) ─ 凝聚烏克蘭人民心中信念的那朵花

2022年11月，世界知名的神祕街頭藝術大師 Banksy 在 Instagram 貼出了幾個他在烏克蘭被俄羅斯戰火轟炸過的城市中，借用廢墟斷垣殘壁所作的塗鴉創作，以及這段紀錄他創作過程並與當地居民訪談的影片。

影片的背景音樂是錄下當地不知名的街頭藝人一邊彈奏烏克蘭民族樂器 "Банду́ра " （Bandura, 班杜拉琴）一邊演唱的歌曲 Червона рута （Chervona Ruta）。

歌名意思是 Red Rue （Ruta Flower），「紅色的芸香花」。

這朵紅色的花有什麼特別的嗎？

一般的Ruta Flower都是黃色的，但在當地的神話傳說中，每年仲夏伊凡庫帕拉節（Ivan Kupala） 的夜晚，這些花會在短暫幾分鐘內變成紅色，若能找到這種紅色的花朵，就能得到真愛，一輩子幸福。

Chervona Ruta 乍聽之下是一首單純的情歌，歌詞主角是一個男生深情的對女生說：（以下簡化綜合各版的歌詞大意，非逐句翻譯）

我為你著迷、你擄獲了我的心，沒有你的每一天我都好痛苦。
求求你，夜晚請別再去尋找那朵紅色的芸香花了，
因為你是我的所有，我給你的愛才是真摯且自由的。
你的美如同清澈的泉水，如同來自蔚藍群山中的河流。
我會永遠陪伴在你身旁。
你出現在我的夢中，在翠綠的山林地間向我走來，
請你相信在你眼前，
永遠在你身邊的我，
......

大概這種感覺。

副歌重複唱著的就是「求求你，夜晚請別再去尋找那朵紅色的芸香花了」那段。

翻譯成現代的話來說，就是拜託不要再去找那個夢想中的高富帥了，只有我這個永遠陪伴在你身邊送餐修電腦的工具人才是真心愛你。

1968年時蘇聯尚未解體，一個年僅19歲，後來成為烏克蘭知名的音樂人、詩人的Volodymyr Ivasiuk 創作了這首歌的詞曲。第一次登台表演即得到全蘇聯人民的喜愛，甚至1971年在莫斯科舉行首屆的年度音樂晚會上，樂團"Smerichka" 演出的這首歌還贏得了蘇聯年度歌曲大獎，造成轟動。

（影片中穿著西裝與另外兩人演出服裝格格不入的 Ivasiuk 據說本來只是去當觀眾，臨時被 cue 上台一起演唱他創作的這首歌。）

同一年蘇聯的首部同名音樂劇電影 "Chervona Ruta"，由女主角Sofia Rotaru演唱的版本，更是讓這首歌廣為流傳。

到目前為止其實都看不出來這首歌與烏克蘭有什麼特別的關聯。

1979年4月，已經創作出多首流行歌曲的當紅音樂人 Ivasiuk ，突然被發現在郊外的森林裡上吊。蘇聯當局給的官方死因是他因為自己長期的精神疾病而自殺，但更詭異的是不久後，他的音樂作品也突然在市面上和廣播節目中完全消失。

（熟悉台灣白色恐怖歷史的人，大概能意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雖然 Ivasiuk從未公開表明自己的政治傾向，至今也沒有確切證據能證實，但烏克蘭人民普遍相信他是因為得罪了蘇聯政府不願私下屈服，而被惡名昭彰的KGB加工殺害。

再細細推敲 "Chervona Ruta" 中的歌詞......似乎真的隱含了各種政治暗示，這樣大逆不道的作品竟然能在當年蘇聯眼皮底下傳唱，還成為家喻戶曉的歌曲！

「真摯且自由」的愛情、「群山中的河流」

（參考烏克蘭地理環境地圖）

別再追求那個神話中紅色的花朵了，好好珍惜眼前，一直遍布在你身邊的小黃花。

蘇聯時期，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國旗長這樣：

烏克蘭獨立後，概念源自藍盾黃獅徽章的烏克蘭國旗長這樣：

原來，"Chervona Ruta" 不僅僅是一首關於勸女孩珍惜身邊人、別再尋找神話花朵的情歌，更是一首獻給烏克蘭的情歌。它或多或少在潛意識中喚醒了烏克蘭人被蘇聯、及更早之前俄羅斯帝國長期壓制的民族情懷。1991年烏克蘭獨立，蘇聯也宣告瓦解後，烏克蘭的人民也賦予這首情歌更多更深的意涵，開始會在各種不同場合，像是婚禮、球賽、社會運動、抗議集會等等中使用。

我也是查完資料才知道，原來Banksy 選用這首歌做為影片背景音樂有這樣深刻的意義。普丁以及以往所有俄羅斯政權長達好幾個世紀的"俄化"政策，都是在嘗試壓制並抹除烏克蘭、以及周邊各國民族的自我認同。

直到現在戰火還在持續。當世界上其他國家漸漸習慣甚至麻痺，紛紛把頭轉回自家、鞏固自身利益與競爭力時，烏克蘭的未來會變怎樣呢？

忍不住會聯想到我們自己的處境呢。

brownshale

*參考資料

https://www.bigissue.com/culture/music/the-story-of-chervona-ruta-ukraines-pop-song-of-resistance/

https://www.ukrainiancourse.com/music-and-video-in-ukrainian/ukrainian-songs-01-chervona-rut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ervona_Ruta_(song)

https://www.ukrainianlessons.com/song-chervona-ruta/

https://www.instagram.com/banksy/

https://celleo89-nz.livejournal.com/33461.html

夏至美麗傳說 伊凡庫帕拉節 | DQ 地球圖輯隊 (ya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