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亟兀邁向極光：《極光商會的執事們》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這是老生常談，但大道至簡，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按下暫停鍵。這樣一來，雖不奢求休養生息，但起碼能冷靜下來、看清局勢，否則慌慌忙忙「去做點什麼」，很可能只是病急亂投醫。《極光商會的執事們》正是講述一群陷入困境的人，低價住進拆遷倒數、連招牌都剝落成「亟兀」的極光公寓，在僅有的時間裡相濡以沫、思索人生的故事。

卡在沒錢念大學和遲遲無法入伍之間的祖克，在撞球場和便利商店打工。面對始終沒得選擇的人生，他幾乎已經不抱希望，到了僅僅是可以自由挑選要買哪個飯糰吃都會覺得幸福的程度。失業的民龍，兒時曾有當忍者的夢幻志願，甚至自行做過所謂的忍者訓練。然而時隔多年的現在，當他想向極光商會老闆和伊恩展示自己的「忍術」時，卻只是狼狽跌落在地。從來沒有努力過的然厚，正經歷著漫長的公職人員考試準備期，一方面跟自己的怠惰對抗，一方面又覺得考上遙遙無期。到頭來，他自認這輩子最努力的事，竟然是跟媽媽要錢。天天上汗蒸幕的伊恩，認為那裡自由自在、能模糊一切標籤，藉此逃避由於對家庭缺乏關心，最終連寵物也比不上的事實。每天下午都會去極光商會找老闆喝酒閒聊的他，在民龍加入酒會後，甚至吐醉話要這位「準忍者」去十年前殺了那個只知道工作、活得渾渾噩噩的自己。

人生在世，難免有困境。本書以祖克、民龍、然厚與伊恩作為困境的剖面，每一面都流露出濃濃的沉重感，但如果真要說，伊恩的「困境」，擺在連溫飽都勉強的祖克和民龍面前，似乎不值一提。在我看來，這體現出困境的奇妙之處：很多時候，你的困境只屬於你自己，換作是別人，說不定覺得這種狀態夫復何求，反之亦然。這不是說困境有什麼客觀標準，不夠苦不算數，恰恰相反。你的困境只有你說了算，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只能靠自己去活，不管是心理上還是實務上的困境，困住了就是困住了，這點讓我看到作者在角色設計上的用心，也突顯心念在解開困境上的關鍵地位——並不是衣食無缺就不會有困境。當四人來到極光公寓暫歇，除了能為理性爭取突破僵局的時間和空間，還能在情感上相互取暖、獲得支持。雖說不是充飽電就一定能突圍，很可能被迫搬離後，生活依然原地打轉，但當「山窮水盡疑無路」時，為了撐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透過喘息調整心態很可能是你僅剩的籌碼，因為普通人可不會遇上突然開掛或天降貴人的好事。

「九點四公里有遠到能夠改變一個人對自己的認同嗎？雖然物理上的距離並不遠，心理上的距離卻像繞了地球九點四圈……不過就是搬了個家，自己就在一夜之間變得有些自命不凡。」這是祖克搬進極光公寓後的心境，也說明擁有一個歇腳處能如何影響人的心情。試讀篇章中沒怎麼提及四人住在公寓裡的具體情況，但這正好把我的期待拉到最高點。我非常好奇從極光公寓走出來的祖克、民龍、然厚與伊恩，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