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公子,帝江,停下腳步錯愕地望向姑娘,問道:「妳看得見我?」
糖畫姑娘手一僵,臉上熱情的笑意消去大半,強作鎮定道:「您,您說笑呢,這樣一個大活人,我怎麼看不見呢?想,想必人人都能看見您,是吧?」說完連忙向四周張望,可她這糖畫攤位置忒不好,恰在集市最末尾,鮮有來客,不巧此刻正好只他倆,再無路人經過。
糖畫姑娘感覺一陣涼風吹過腳邊,回頭再看紅衣公子,只見他笑眯眯地負手而立,好似在等她確認,這般胸有成竹的笑,笑得糖畫姑娘頓時心頭發寒,拿著糖畫的手簌簌抖起,將那活靈活現的糖畫鯉魚抖成癲癇鯉魚。
「小,小的今日有幸一睹尊榮,倍,倍感驚喜,小的平日好行善、不做惡,還,還望您放小的一馬,這,這滾滾紅塵小的甚是喜歡,還想繼續滾下去。」糖畫姑娘嚇得語無倫次,頭也不敢抬,直勾勾瞪著面前自家糖畫攤。
紅衣公子看得忍俊不禁,終於噗哧一笑:「姑娘放心,在下並非鬼怪妖異,也沒打算抓姑娘做交替,只是一時興起,沒成想將您嚇的,對不住啊,哈哈。」語畢,對街正好過來二位作伴逛集市的年輕姑娘,其交頭接耳堪堪傳進糖畫姑娘耳裡:「哎,妳瞧,那紅衣公子多俊啊,不知是哪家的少公子?」
糖畫姑娘一呆,敢情這素未謀面的小哥是耍她玩兒?抬頭一見紅衣公子掩嘴笑得可歡,就是耍她玩沒錯。
熊熊怒氣爬上糖畫姑娘雙眼,她傾身一把抓起紅衣公子手腕,將糖畫鯉魚塞進他手裡,氣哼哼道:「叫小哥看了齣好戲!這是看戲附的甜品,一支五文錢!拿來!」
「既是附的應當不用錢?」
「五文錢!」
「可在下不喜甜食……」
「兩支算您九文!付錢!」
◆ ◇ ◆ ◇ ◆ ◇
至此,耆童身邊四條青蛇同時闔上嘴,影像隨薄霧佚散,他說:「這姑娘,本是天山腳邊一處小村的凡人,三年前隨帝江上了天山,近日嘛,已不在了,依老朽看,帝江多半是心病才落得如此下場,大人既是要解他心病,他心理如何想法,您還是走一遭親自問問吧。」
齊雨點點頭,乾脆地鬆開赤蛇,拋出全葉金葉,那赤蛇張口含住,滋溜一下滑回耆童腳邊。
「多謝,待處理好帝江再同你敘舊,告辭。」齊雨揮揮衣袖,轉身便要走,耆童卻再次叫住他:「大人,帝江確是因心病一時羸弱才中了邪術,可那邪術亦是不容小覷,那東西,老朽也不敢貿然接近,那是……同您相去不遠之物,請您務必謹慎。」說話間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離綰。
「……知道了。」齊雨應道。
兩人再次回到天山,這回直抵帝江住處,齊雨此前擔心的打草驚蛇,如今看來一點兒也不必要,因為帝江狂暴的狀態遠比地仙報知九重天的嚴重許多,壓根兒不必擔心他或躲或逃,反倒得防他奪門而出,將天山掀個底朝天。
帝江居所如今大門深鎖,不見地仙往來議事,也不見有人把守,只一人一獸抱在一塊兒,倒在門邊呼呼大睡。
「熏池。」齊雨上前搖了搖那人。
「嗯……還沒……封禁還能……再一會兒……」那人囈語幾聲後依舊沉沉睡著,身邊同樣睡得四腳朝天的是隻四角白鹿,看他倆這模樣,好似幾日夜沒睡一般。
「熏池,夫諸。」齊雨又叫一次,這回也拍拍白鹿,但依舊,人和獸都沒醒轉。
「……錚錚,眼睛閉上。」齊雨轉頭吩咐,離綰聽話照做,才剛闔上,眼前隨即閃過一陣白光,透過眼皮都感覺刺眼。
「啊!啊呀?嗷!」那名叫熏池的男人乍然驚醒,啊了一聲,看見齊雨再疑惑地啊呀一聲,白鹿夫諸同樣因驚醒猛然抬頭,腦殼上兩對巨角不偏不倚扎中熏池屁股,因此還有他吃痛的嗷一聲。
「醒了?」齊雨退回離綰身邊,給夫諸讓出些空間,一人一獸手忙腳亂地爬起身,熏池揉揉眼睛再仔細看來,確認是齊雨沒錯,當即撲過來一把抱他腿上,眼淚不用錢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大人!大人您可算來啦!咱派地仙去九重天搬救兵都多少時日過去啦,總算給咱等來啦,天后娘娘英明!大人英明!」
齊雨有些哭笑不得,一旁離綰更是憋不住地吃吃笑出聲。有別於兩人的愉悅,熏池和夫諸那是僅一個慘字能形容,只見熏池頂著兩顆烏黑眼圈兒,身著略顯寬鬆的麻布長衫,估計這寬鬆是連日操勞給瘦的,身邊白鹿夫諸同樣是肋骨根根可見,霸氣四角中間似乎還禿了塊頂毛,眼下正極通人性地擺出和熏池如出一轍,可憐巴巴的神色。
誠然熏池這一撲帶有感激涕零之意,可亦有筋疲力竭站不住的成份,想來他倆死守的這個院子,裡邊拘束之人忒難對付。
「起來吧,辛苦你倆了,回去定稟報天后娘娘加薪加糧。」齊雨扶起熏池,順手打進一波仙力,熏池臉色頓時紅潤許多。
齊雨拍著夫諸腦袋,助牠緩過勁兒時,熏池迅速匯報了眼下情況。不知為何,當前癲狂的帝江頗為忌憚熏池的術法,兩人修為可是雲泥之別,帝江是雲,熏池是泥裡的一坨渣,但縱使帝江連連撞破數百地仙共築的裁君大陣,偏就不願觸碰熏池的術式。
天山地仙們很快變便瞧出端倪,忙推派熏池為首來攔阻失控的山主,其餘眾仙退至二線,只做補強陣法的工作,孰料帝江確然不碰熏池親畫的陣,可主陣週圍若有其他仙力參入,他便從該處強攻,逼不得已,地仙們只得撒手,讓熏池和坐騎夫諸自個兒上,餘下幾人火速去九重天求援。
熏池本也只是個小仙,獨自維持大陣滴水不漏實屬不易,至今日見到齊雨為止,已僵持了個把月,即便有夫諸幫忙,他也快累成乾了,好在九重天總算是派了個十分頂用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