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怎麼了?」
「沒怎麼了。」
「不然你的頭髮怎麼回事?還有你的衣服!給我穿好!」凌歇斯底里的叫著,眼前的墨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年,經過一番鍛鍊,墨已經能隨時保持變身狀態,甚至還能將自己的原始術士直接換成人類的模樣,歲月的洗禮的確對他造成了不凡的影響。
但是現在,凌卻開始後悔把墨帶回家了。
他原本以為,墨會像個正常人一樣,乖乖的跟在自己身邊,可是一看到墨現在的模樣跟那個熟悉的表情,凌下意識的想到了三個字——
中二病!
墨的頭髮從黑色,變成了橘色,中間挑染了幾撮白色,但重點是——玖幽市並沒有美髮店!
這有兩種可能,第一,墨的頭髮是靠變身變出來的,第二,他真的找到(或做出)染髮劑,自己染頭髮。
不管怎麼想,都不是這個原本天真又可愛的小男孩會做的事,真可謂女大十八變.....啊不是,他是男的,所以是「男大十八變」......肯定沒有這種東西...跟A6和牛一樣。
凌一邊在腦中胡思亂想,一邊叫墨穿好衣服,因為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是街頭的小混混,一整個八家九的感覺,若不叫他改回來,世傑就要放生他了,因為在他的管轄內,這種...「風格」並不是他允許的。
「什麼穿好...我這就是穿好了,這衣服本來就長這樣。」墨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翹起二郎腿,一臉不屑的滑著手機。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抓的?」凌指著墨衣服上的洞,一臉狐疑。
「......非常確定。」墨睨了凌一眼,臉上寫著「你不懂」的輕視,後者一看見他那欠揍的表情,立刻一掌打在白嫩的臉頰上。
「我拜託你,不要再這樣了,看得我很......不順眼。」凌不爽的瞪著墨,心中燃起的怒火與後者面頰上的紅暈相映。
「你是想說不自在吧?......你會害羞?」墨搓著發燙的臉頰,一臉詭異的看著凌,「你把我當什麼?你的小孩?」
「靠夭!你這小子......還猜的真準。」凌本想一直罵下去,但在看到墨的奸笑後,他向那小子的睿智投降。
「唉...你怎麼跟霜一個樣......。」
「哈哈,都幾年了,還猜不到你在想什麼,那我還真是個白癡。」
「好吧好吧,我就很好懂,怎樣?」
「沒怎樣,我要出門了。」墨伸手握住門把,嘴裡還嘀嘀咕咕,「...還好你還有自知之明。」但是凌並沒有聽見。
「...等等!」盯著墨的背影,凌有種直覺,所有的線索,好像正一一的連接在一起。
「幹嘛?」墨在門前停下,轉頭看著臉色莫名堅定的凌,他愣了幾秒,完全轉過身,和凌面對面。
「有件事我想找你商量。」
***
時間回到十年前的年底。
「......。」
那天,像往常一樣,凌起床後便走進客廳,依照慣例,他應該要開始做早餐,但他坐在桌前猶豫不覺——桌上有一封信。
「....................要開嗎?」信封袋上,斗大的字寫著:接待者申請與考試結果。
期盼了兩個月,最重要的一刻來臨,原本應該欣喜的拆開信封袋,把信拿出來閱讀,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開一下好了...不不不,還是不要...開一下?不行不行.......」凌來回看著廚房和那封信,一邊自言自語,僅僅只是一封信,就讓他猶豫了快三十分鐘。
「算了...還是,開一下好了......反正都得死。」他把心一橫,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封袋,拿出折成三等份的單子。
不看還好,這一看......讓他直接餓到晚上。
「...............。」
「晚安......你怎麼了?」
那天晚上,霜把墨和烈諾丟給倩,自己跑去凌的家裡,想蹭個晚飯,不料才剛開門,就看見有一「坨」黑黑的東西在沙發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什麼幽靈。
「......。」
「...怎樣啦?」
「......。」除了沙發上的那一坨,桌上還有好幾球揉成一團的衛生紙。
「噢!原來是這個東西不好。」霜撿起地上那張被揉過的紙。
攤開後,紙張的最下方,三個粗體字被原子筆塗過一遍又一遍,雖然已經難以辨認,但霜依然知道,那三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
「...好啦,下次再報名一次不就好了,才一次失敗有什麼關係?」他將手中的那張紙折好,連信封袋也一起丟進外頭的紙類回收箱裡。
關上窗之後,霜伸出食指,朝空中勾了勾,召出一隻白色的雀鳥,命牠將墨帶來這裡。
「......。」沉默了許久,凌還是沒有說話,那坨黑黑的東西裡頭,傳來細微的抽氣聲。
「你哭什麼?那可以改變結果嗎?不合格我也沒辦法,下次再去報名是唯一的路,哭再多也沒用的。」霜半跪在地上,雙手掛在沙發的椅背上,搭著凌的肩。
「我啊,之前也有過一樣的經驗,你應該知道。那時我也只知道哭,但事實並沒有改變,上帝並沒有因為我哭了,而幫我更動些什麼,殘酷的結果還是讓我無法接受。」霜走到凌的面前,蹲下來看著他,「到最後,哭到我覺得什麼都沒有剩下的時候,才知道我浪費了多少時間,那些空檔,足以讓我去做所有能彌補這次失敗的事。」
「哭這種東西實質上只是情緒的宣洩,是讓自己以為自己已經改變世界,卻總是浪費人生的騙子,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樣。」
「......。」
「你應該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吧?一直哭是很耗體力的。」霜看了眼廚房,思考起該煮什麼樣的晚餐,才能讓凌打起精神。
「...我有吃......一包餅乾。」
「哇...你的臉好慘。」看著凌抬起頭,霜驚訝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你只吃一包餅乾會餓死吧!?要不要...我煮點東西?」
「...嗯。」凌點了點頭,卻又拉住霜的袖子,不讓他去廚房。
「......等一下...陪我......一下下就好。」看見霜對自己如此關心,凌的眼淚默默的掉著。
「...你還真是的,一點都沒變。」
「......哪有。」
「你以前哭的時候都要我這樣,還說你變了。」霜摸了摸凌的頭,以較溫和的語氣調侃他。
「我不是小孩子,不要這樣。」
「不喜歡?」
「.....................。」凌沒有回話,耳根子微微紅了一下,從嘴裡吐出極小聲的嘀咕:「......挺好的。」
「真是的......好了,我要去煮東西了。墨,換手。」霜向門邊叫了一聲,墨邊咚咚咚的跑到沙發上,坐在凌的旁邊。
「...你怎麼來了?」
「霜哥叫我來的,他說你...因為測驗沒合格,在哭。」
「...那小子挺欠揍的,什麼東西都隨便說出去。」一聽到「沒合格」三個字,凌不甘心的又哭了,他把頭埋進蓋在頭上的被子裡,不願讓墨看到他丟臉的一面。
「沒關係,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我也知道,哭沒有用。」墨將雙手放在凌的頭上,偷偷地施著魔法。
「你為什麼...會這個魔法?」凌訝異的抬起頭,還沒乾的淚痕掛在臉上,顯得有些落魄。
「嘿嘿,倩姐姐教我的。」墨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站在沙發後頭,「凌哥你看我,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喔!」
「......。」不管是霜,還是小他很多的墨,都為他做了很多,凌低下頭,胡亂擦著越流越兇的眼淚。
「......對不起。」無緣無故的,甚至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說這句話,千言萬語所化成的感謝,只是一個簡單的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事。」墨一臉奇怪的看著凌,停頓一秒後,他一把抱住凌的腰,在他的大腿上蹭著。
「不要再說什麼了,那些沒有用,只要下次再去一次,說不定會成功。」趴了一會,墨爬起來,雙眼凝視著凌,「真的不行的話,我陪你去。」
「...謝謝。」
「凌,你真是撿到寶了,雖然現在才說有點晚,但是恭喜啊。」霜一邊煮著蘑菇濃湯,一邊看著兩人的互動,揚起的嘴角有如夏天綻放的向日葵。
但過不了幾秒,向日葵便凋謝,霜突然笑得差點沒在地上打滾。
「你笑屁啊!?」看著平和的氣氛被破壞,凌想也沒想的,出口就是一個髒字。
「你的...頭上.......。」霜用手遮住眼,從指縫偷瞄著凌,笑到快不能講話。
「我頭上?」凌困惑的往頭上瞄去......他的頭上長出了鹿角。
「墨。這是你弄的?」凌立馬收起眼淚,眼角彎起,帶著殺氣轉向墨,後者笑倒在地上,連凌在看他都沒發現。
「...什、什麼?」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墨隨口問道,卻被近在咫尺的凌給嚇了一跳。
「這、是、你、弄、的?」凌一字一字清晰的說著,牙齒摩擦的聲音大到連在廚房的霜都聽得見。
「...是沒錯.....呃...對不起?」見苗頭不對,墨拔腿就跑,衝出門外消失在夜色裡。
「你給我回來!」凌憤怒的戴著鹿角,一路追出門外,整間屋子裡,只剩下在廚房狂笑不已的霜。
「Good choice。」確定墨的做法已經成功將凌帶離情緒後,霜看了看敞開的大門,靜下心繼續煮著鍋子裡的東西。
***
「叩叩!」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世傑不耐煩的抬起頭。
「誰啊......請進!」
「世傑!我要報名接待者考試!」連門都沒關上,凌一衝進辦公室劈頭就這句話,世傑立刻遮住耳朵面向牆壁,不想理那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人的請求。
「世傑!我要報名!」世傑沒有理他,凌又再說了一次,走回門口想把門關上,卻在門縫闔上的前一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把門鎖上,不讓外頭的人進來。
「外面那誰?」眼尖的世傑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凌,後者被看得很不自在,只好默默的走出門外。
「你來這裡做什麼?」確定走廊上沒人後,凌對著門後的橘髮小子說。
「好奇。」墨見怪不怪的盯著凌,似乎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我拜託你,現在去大樓外面等我,千萬不要進來。真的,不要...拜託。」凌著急的想把墨趕出大樓,雙手不安地輕敲牆壁。
「你這樣講,我更想進去了。」墨眼中的好奇更加了幾分,他靠近凌的頭,幾乎快貼到他的臉上去。
「你什麼時候長得跟我一樣高...。」凌推開墨,無奈的搖了搖頭。
「去樓下等,我做培根三明治給你,無聊的話,去找烈諾。」為了打發墨,凌只好祭出所有能誘惑他的條件,強烈希望他能立刻遠離這裡。
「說好了,不准食言。」聽到培根三明治,墨的眼睛一亮,乖乖的轉身離去。
「...你真好打發。」
「我反悔了。」
「好好好,對不起,再加一個蘑菇濃湯。」
「食言的話,就等著被我揍吧。」
「......。」墨真的走遠後,凌放心的吁了口氣,揉揉眉心走回辦公室。
「所以呢?外面那誰?」世傑停下擦拭著釣竿的手,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凌。
「嗯......一個有點難搞的小子。」
「.......報名表拿來。」世傑看了眼門外,又盯著凌的褲管,情不自禁的笑靨浮上臉頰。
「你笑什麼?」
「沒事。」那個小子,怕我說溜嘴是吧?
「報名表給簽嗎?」凌岔開話題,雙眼發亮的瞧著世傑,後者用報名簡章遮住臉,擋住朝他射來的萬丈金輝。
「給簽給簽,我隨便你了。」世傑放棄似的在報名表上簽了個大大的署名,將之捲起,丟回凌的手中。
「給我做什麼?這不是要放在你那裡嗎?」接下報名表的凌抬起頭,一臉茫然的來回看著世傑與報名表。
「都記在『這裡』了,那張廢止就燒了吧。」世傑比了比腦袋,揮揮手把凌趕出辦公室。
「喔。」
「...還不走?」
「沒有...只是我不覺得你會這麼爽快的給簽。」凌停在門前,回頭看著戴上太陽眼鏡的世傑。
「你不想要我簽?」
「並沒有。」
「那你可以滾了。」
「......。」在心裡吐了吐舌,凌走出辦公室,來到中心大樓的入口。
「恭喜!」蹲在門口的墨抬起頭,一句莫名其妙的祝賀讓凌停下腳步。
「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傳音的咒語很好用嗎?」墨指著凌的褲管上,有一小段帶狀物纏在褲子的皺摺裡。
「......我真服了你。」他翻了個白眼,走過墨身邊,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這種事誰都做得到吧?」
「是我就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所以...我很無聊?」墨偏頭想了一下,得出了一個奇怪的結論。
「......我要回家了。」
「等等我~」墨收回凌身上的咒語,快步跟上眼前的人,「培根~三明治~♪」
「再吵就不做了。」
「是是是,我安靜。」
「...煩死了。」別過頭的凌低聲罵了句,卻沒注意到,其實自己的嘴角,是和當初遇到墨時,那種柔和的角度——這個小細節,被墨看在眼中,好好的埋藏在心底最重要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