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收尾般巡過整個醫療中心,將用過的餐具清洗完畢,無名少女又來到費尼跟托莉安的床邊替他們拉好被子,這才暫且準備離去。
◇◇◇
深夜是屬於非人的時間——依照曾經的風俗民情,理應呈現這般姿態的世界悄然無聲,似是早已失去生機。
亞薩奇爾魔法學園外,有著共生關係的商街也是所有店鋪都已經關上門、暫停營業,直至商街外又一深邃樹林內,才有樹葉摩挲的些許細碎聲響。
常識而言,不會有人活動的幽暗林中小道之間,身著紫色長袍的皇家兄妹正在徒步穿越樹林,往商街的方向邁進,走回學校。
才剛收拾完某些『殘局』的他們,僅存的是疲憊。
「哎呀、真是奇遇呢。」
漆黑的裝束幾乎與林中幽暗融為一體,一道嬌小的身影就正對著兄妹倆逐漸浮現輪廓,朝他們緩步走來。
而那正是所有『殘局』的始作俑者,剛送純系的孩子們入睡的無名少女。
考量到與學校的距離、生活機能、遠離塵囂的寧靜住所——多有衡量的她,最終決定在商街外的樹林深處建一棟木屋,權當給流離失所的孩子們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不需花費多少精神就能判斷出,眼前的人是始作俑者。即使來人沒有殺意,也瞞不過已經獲得情報跟指示的兄妹二人——
屠殺了諸多選拔賽相關人士、
自稱姆拉特、
一身漆黑的少女。
「哥。」
擁有一頭香檳紫長髮的少女,不帶感情地呼喚了身邊同髮色、正在打呵欠的青年。
「怎麼處理?」
「喝啊——」
打了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疲憊似的呵欠,皇麒才揉了揉後腦的頭髮。
「都這時間了,還遇到事主啊⋯⋯好麻煩。」
態度明顯消極的他嘆了一口氣,沒有任何想要與無名少女為敵的意願——至少現在沒有。
「我應該說過,耍猴戲的安分點,還可以活得久些吧?」
只見無名少女瞇細那對棕瞳,雙臂環起胸後微微歪頭,以居高臨下的態勢睥睨兩名鍊金術師。然而,她並未等待後者的答覆——不過眨眼間,本在視線前方的無名少女,已繞至了位列菁英的兄妹檔身後的位置。
「你們也太沒防備了?當真認為沒有殺氣,就不會發生意外嗎?」
張開雙臂分別勾上兩人的肩頭,無名少女以好哥們要一同合照般的動作,就著姿勢壓低他們的站姿,使人貼近自己。
她仍未表半分殺意,語調似如閒聊卻著實給足壓力。就像人在行走時落腳踩死了螞蟻——恰如眼下皇家兄妹的處境,之於無名少女而言,何嘗需要留意,又豈有必要動氣。
本是為了不繼續使用魔力,兼不要留下痕跡、避人耳目才選擇徒步走回學校,誰知道遇上了更加麻煩的人物——試圖掙脫對方箝制的皇麟扭動身子,卻發現其嬌小的身形之下擁有的力氣比想像中還要大。
「妳是這種的?」
妹妹還沒說話,打完呵欠的皇麒已經以迷濛的聲音開了口。
「可別傷害我妹喔?」
毫無掙扎之意的少年淡淡地看了漆黑的少女一眼,又與妹妹對上視線——滿臉不情願得彷彿被灰塵抹了一身,討厭被觸碰的皇麟原本就沒什麼好臉色的表情又更難看了點。
「我若真有心,在意識到之前,你們就已先身首異處了。」
維持笑意的無名少女一臉不以為然,連正眼也沒瞧上皇麒,卻特地側過了臉,在極近的距離將注意投射到對方口中的妹妹那張既好看也難看的臉龐。
「哎呀、妳也是會有表情的嘛,挺不錯的?」
調戲般的評語後,她索性鬆開箝制的態勢,奉還兩人自由。
「來得正好——你們什麼系別?」
前後文不對的提問來得突然,無名少女左右來回打量了兄妹二人一番,貌似也未有打算理會他們渾身疲憊,逕自提出要求。
「我正愁沒有人手幫忙蓋房子呢,所以——來幫忙。」
與無名少女拉開距離,皇麟只差沒有當場咋舌。對方的問題令她挑起眉,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我們沒有回答妳的義務。」
擅自連同被無視的皇麒的份一起反擊,皇麟拽住哥哥的長袍,轉身就要離開。
「欸、難道說,憑你們那進水的腦袋瓜搞不懂嗎?這是綁架哦?」
故作疑惑地歪了歪頭,無名少女語調雖然輕鬆,眼神卻銳利得宛如要將意欲離去的兩道背影穿刺。
只見她一屁股向後,就這麼呈現騰空的翹腳環胸坐姿——那是恰與借予其名號的鬼銀之玹相同的慣用姿勢。
「蛤?」
首次發出尖銳的單音,皇麟轉過身便擺出了備戰的姿勢——坐在半空的敵人,令還沒辦法跟上現狀的她不由得一愣。
「從現在起,你們的活動範圍限於學校與商街,跟家族、上司的聯繫一切禁止。」
視線直勾勾盯著紫袍二人的身影,篤定他們必然會回頭的無名少女兀自將話繼續說下去。
「老老實實地上課、團練,安分當個學生、騎士,好好生活——如何?挺誘人的提案吧?」
話至此,打鬧的氛圍終於從她的身上消散,原先話中的輕快被沉聲所取代,以絕對的統治態勢併發令人窒息的巨大威壓。
「你們被排除了——往後一切,已與你們毫無半點相干。」
面對逼人的威壓,早已習慣的皇麒打了個呵欠。看出妹妹的混亂跟困惑,他乾脆地伸手擋住皇麟。
「呵啊——唔,我們是聽命辦事的。妳這麼強,說不準回頭就殺了我們?」
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僅是消極面對難題的人攤開什麼也沒有的掌心。
只要能夠多活一點——對他來說,無論是什麼樣的形式都無所謂。
而且,乾脆將計就計被她綁架,說不定還能得到關於這名任務目標更多的情報。
面對皇麒柔軟卻未有示弱之意的質疑,無名少女不過冷冷一笑,態度是不慍不火。
她抬手打上一聲響指,身歷其境般的幻覺隨即覆蓋了兄妹二人的感官。作為魔法世界特有的系統,即便身為外來者,亦在來到此世當下獲得專屬自身的屬性——幻系,那正是無名少女的系別。
狩獵集團、選拔賽相關人士,再到稍早的純系教師們,一幕幕由她親手料理的慘狀便在理應也殺害過相當多人的皇家兄妹眼前上演。
何等輕鬆寫意、何等暴虐殺伐,極端矛盾的形容完美疊合在畫面中次次向對象施以極刑的嬌小身姿。
慘絕人寰的回放,最終來到無名少女與鬼銀之玹的顛峰之戰,在高昂與尖銳彼此交錯的狂笑中,展示了何為絕對的實力壁壘。
這可是現實——她如是賦予因疲累而至混亂、跟不上現況的皇麟實感。
這是是非題,而非選擇題——她提醒著皇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他們沒有所謂選擇的餘地,不從就會當場斃命。
『就讓所有鍊金術家系在這世上徹底消失。』——幻象終是落幕,而這一句便是皇麒與皇麟回到當下的時間點前,最後聽聞的結語。
「⋯⋯計劃有變吶。」
不等方才從幻象中回歸現實的兄妹有所反應,無名少女特地將視線從二人身上移開,狀似若有所思地伏低視線,神情顯得無奈而困擾。
「殲滅所有鍊金術師一事,就在剛才從預定變成確定了——」
猛地朝向兄妹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容,她接著說出的緣由,怕是蠻橫都不足以形容。
「誰叫你們⋯⋯態度不好呢?」
傻愣在原地的皇麟已然失去思考能力。
唯一能意識到的感想僅有一句——
那到底都是些什麼?
讓他們兄妹疲於奔命的各種慘狀盡收眼底。純系的崩壞與同鬼銀之玹的交戰,甚至看見方才才發生的——負責監視他倆、直屬管理者調派的一名通緝犯,僅消一瞬便被眼前的女人活活啃食而失去蹤影。
種種景色衝擊得令人不由得失語⋯⋯這人是認真地要隔絕他們跟這個世界的連結。
而相較於疲憊而混亂的妹妹,皇麒倒是早已見怪不怪。
這世上的事物多半是沒有道理的,隨處不乏從心所欲造就的奇妙風景跟思想——眼前的少女對著沒有仇恨的人下這般重手,是以裁罰或者戰爭之名?
不論是哪一個,都足夠說明這個女人也是個腦袋不太正常的傢伙,正如她給出的景象。
那些殘忍的場景,已是最終警告。
殲滅鍊金術師家族們的發言,更是戰爭開始的宣告。
「為什麼⋯⋯」
與處之泰然的哥哥不同,理解不了真意的皇麟顯露出明確的焦躁。
「妳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怎麼?欺負純真善良的非人成習慣,腦袋不好使?」
皇麟一時之間的難以消化令無名少女多有不耐,挑高了一邊的眉。雖自見面起刻薄的話就沒有停過,但顯然眼下她的語氣與用詞更加露骨。
「也沒什麼。十多年前,鍊金術師們也對莫魯族幹過一樣的事吧?你們以叛亂之名一詞概括,堂而皇之地屠戮無數,用戰爭如此便利的理由就把手上無辜之血洗得一乾二凈,倒是沒想過會被反擊吶——妳傻了嗎,小丫頭?⋯⋯這可是戰爭。」
確實未曾想過會發生這種事。被說中痛處的皇麟只能抿唇以對——現在這名任務目標的真正身分還不明朗,但既然站在叛亂份子的那一方替他們出聲,怎麼想都很可能是當年的殘黨。
深知對方的敵意是衝著他們這些做人走狗的鍊金術師而來,皇麒倒是沒怎麼抵抗地半舉起手。
「呵啊——」
悠長地打了個呵欠,他的聲音盡顯迷濛。
「房子,要蓋在哪?」
直截了當地杜絕讓妹妹陷入更深沉的混亂,避免她思考過載——莫魯族平定是某個人的『傑作』,他倆只有幫那個某人善後的份。
而皇家兄妹對於莫魯族平定的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他倆是因為誰,而開始疲於奔命。
「哎呀、看樣子是想通了呢,一開始就這樣乖乖聽話不就好了嗎?」
轉瞬便收起殺意的波動,態度亦回歸最初的輕鬆與玩味,無名少女因鍊金術師識相的提問,未繼續追擊其早已消化不良的胞妹。
這傢伙看似毫無緊張感地呵欠連連,除了欠揍之外,多得是無法理清的無奈——這對兄妹,也是有故事之人。該說不愧是楚彬班上的?就憑那副身體,確實挺有說服力。
然而,這不改他們身為加害者的事實。
憐惜與愛護,只得給予同伴。而今無名少女既已站到純系的孩子們、亞薩奇爾,以及非人身側,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是死是活又有何干,莫說身處敵營,僅是與之有所關聯,便十足構成她狠下殺手的理由。
只因作為一人的我方,即等同於成為他者的敵方——所以,選拔賽大會和純系學園被她連根拔起。
橫豎都是一死,誰先誰後、何時何地、什麼身分,都無關緊要——
諸如,年輕的司儀、幕後工作人員多麼無辜又不知情,也死在了寧可錯殺的做法下。
「好啦好啦、就不為難那具破爛身體了,既然你們釋出善意,我自然不會再找碴。」
無名少女隨性擺了擺手。從表現來看,她似乎本就沒真的打算讓兄妹二人為木屋一事打下手。
「累了吧?那麼,就趕緊回宿舍休息,畢竟從此刻起——皇家兄妹,不過單單是兩名學生與騎士而已。」
態度一百八十度反轉的速度,快得兄妹倆都還來不及做完一輪呼吸。
意識到無名少女似是看出了哥哥的狀態,一直跟不上現狀的皇麟卻是相當迅捷地拽住了兄長的長袍一角——為了無論發生什麼都在保護自己的哥哥,即使面對的是沒有勝算的對手也不能退縮。
話雖如此,該撤退的時候⋯⋯還是要逃的。
「哥。」
壓低的聲音像是乞求又像是不甘,皇麟對著將視線投注過來的兄長抿唇。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意思是她沒辦法判斷跟決定——要進要退,她都要跟自己一起。
能夠理解皇麟的意思,皇麒就著半舉起手的姿勢搔了搔臉。
「這都看得出來啊⋯⋯」
低聲咕噥著感慨,皇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身漆黑的少女。
她的實力強悍到不需要交涉也可以直接殺了他們,但卻沒有這麼做——他們兄妹倆,恐怕真是欠了學校裡的誰人情。
這種債最難還了。
「那就,先晚安⋯⋯謝謝了。」
最終選擇妥協,皇麒帶著妹妹轉身,邊打著呵欠、邊再次邁開走回學校的腳步。
即使不依靠言語,人也能憑著對象的肢體語言、表情等,捕捉到可觀的信息量。
無名少女靜靜地將兄妹檔的互動收進眼底,她下巴微抬,慢慢眨了幾個眼。
直到皇家兄妹的身影已漸行漸遠,自發話放人起就未再發言的少女才再度開口。
「好好感謝楚彬吧,看在他姑且替你們說了情的份上。」
夜深人靜的樹林內,即便已相隔一段距離,最後的忠告仍能準確地傳進皇家兄妹耳裡——月光透過樹影間隙的照耀搖曳而閃爍,同無名少女的態度與言動般虛虛實實,蠢動於黑夜之中的陰謀亦早已因她的干涉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