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很清楚,這種時候讓吳品瑜自己選擇想聽什麼內容是沒有意義的行為。
她不懂我跟她們之間的關係,甚至連前因後果都沒有初步的了解,像這樣兩眼瞎的處境,她能說出個什麼來?
這個提議其實也就是讓她能夠吃吃教訓,充其量算是一點的惡作劇罷了。
抬頭瞥了吳品瑜一眼,確認她已經安分下來之後,我也沒有繼續拖延,自顧自地開口。
「如果依照順序來說的話,第一個認識的就是秦書苡了。」我淡淡的開口,眼神悠悠的像是在看往遠方。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看開,又或者說,我以為自己早已看開,可重新提起,還是感覺悲傷。
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強呀~心中這麼嘆息著,口中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一開始,我們是鄰居的關係,因為兩家住得近,所以常常會有機會碰面,幾次之後,很自然地就成了玩伴,從我有印象的時候開始,我們就經常玩在一起。」
聽著聽著,吳品瑜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聽起來真不錯,這就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吧?感覺好像很不錯。」
我面無表情的頓了頓,然後垂下眼眸:「曾經我也這麼想……」
「這是什麼意思……」吳品瑜一臉驚訝的看向我,欲言又止。
沒有等她說完,我便繼續說道:「她的家境不錯,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被打斷發言的吳品瑜只是鬱悶的朝我瞪了眼,然後就乖乖地閉上了嘴。
沒有在意她的反應,我繼續開口:「身上穿的、手裡用的,就連隨身的小零食都是高檔貨,在那時候,大家都很喜歡跟她親近,因為好處多的你想像不到。」
吳品瑜眨了眨眼,一臉好奇的問道:「你也是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
「嗯?」吳品瑜故意做出懷疑的表情,故意的態度緩和了一下剛才尷尬的氣氛。
「是真的。」我像是拿她沒轍一般搖了搖頭,然後繼續接話道:「那時候地位就像是孩子王一樣的她,行為霸道且任性妄為,雖然身邊跟了很多的小夥伴,可傷害的、得罪的小孩也很多。」
隨意看了眼對面點著頭認同的吳品瑜後,我抿了口咖啡,才繼續開口。
「原本是沒我的事情的,可小孩子的世界哪有那麼多邏輯好說,某天,我就被牽扯到其中了。」
「然後呢?」吳品瑜一臉好奇的追問道。
「主要的原因是什麼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最後我處於對抗她的那群人之中,而且還是主要起頭的那幾個。」
「咦?」聞言,吳品瑜馬上就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幹嘛露出這種反應?」我忍不住的吐槽了句。
「你確定你說的是你跟書苡同學的事情?」她猶猶豫豫的開口,臉上還是滿滿的懷疑。
「不然呢?你以為我編出來的?」我沒好氣的反駁道。
誰知道,吳品瑜還真的認認真真的思考了一會,最後甚至重重的點了頭。
「嗯!」她用力的點了一下腦袋,然後一臉認真的開口:「我覺得很有可能。」
「……」我無言的盯了她片刻,然後狐疑地詢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她忐忑的看了我一眼之後,才緩緩解釋:「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會積極做這種事情的人呀。」
我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那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的人?」
「呃……」她尷尬的止住了嘴,表情還有些僵硬。
等了片刻之後,明白了她的顧慮的我,大方的承諾:「你盡管說,我不會介意的。」
「真的?」她很忐忑的試探。
「嗯。」沒有半分猶豫,我很坦然的頷首。
只見吳品瑜深吸了一大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
「我覺得你應該是沒有感情,十分冷血,寧願冷冷看別人也不會出手幫忙……」說著說著,吳品瑜話鋒一轉,軟了下來:「可是心裡熱情的悶騷渾蛋,外加刀子嘴豆腐心!」
「……」很令人無言的回答,可我還真的反駁不了什麼。
雖然有些形容讓人想一巴掌呼死她,甚至有著偏見或是誤解,可大多好像也都沒說錯,至少我本人是這麼表現出來的。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蠢到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也是因為這樣,我才學到了很多。
想著過去的那個看似意氣風發,實則愚蠢到家的自己,我也不得不稱讚吳品瑜的判斷倒是一針見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我,就是一次次衝動行為之後的產物呀。
當熱情燃燒到了最後,剩下的只有灰燼,而我,就是那捧如土如灰的殘渣,沒有了過去的溫度,也沒有可以燃燒的資本。
嘆了口氣之後,我重新調整好心情,然後認真解釋道:「以前的我,的確幹了不少蠢事。」
重新說起往事之後,我也整理出了一個大概,或許就是因為這些過往一個一個的累積,最後才會引起秦書苡的敵視,最後才造成了我目前的下場吧?
這還真是,世事無常……
「那……結果怎麼樣?」也不知道是她不想繼續爭辯下去,還是真的想知道結果,吳品瑜主動開口帶開了話題。
把重點又拉回來之後,我這才開口道:「應該是平手吧,但我們這裡佔據了上風。」
「什麼意思?」吳品瑜一臉疑惑的歪了歪頭。
「我們兩邊爭執了很久,還爆發了幾次大戰……」像是在追憶往昔一般,我淡淡的說著。
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那一張張抗爭的夥伴們的臉也是無比鮮明,臉上都是充滿童貞的倔強,那時的我們,想法是那麼的單純。
不想被欺負、不想被針對、不想要在別人面前被看不起……
沒有考慮到身分背景,也沒有什麼利益糾葛,小孩子的世界總是那麼單純。你罵我了我罵回去,被打了就打回來,哪有什麼顧慮?更不用說會去想事後報復了。
「大戰!?」吳品瑜一臉難以置信的抬高了尾音。
「說是大戰或許有些誇張了,不過的確起了幾次衝突。」我笑了笑,沒有糾結這個用詞。
以那時候的我們看來,三、四十位小朋友打在一起,的確算得上是大戰了。
甚至,又有誰可以想像得到,一群在上幼稚園的小孩子,在爭執的時候連戰略都用上了呢?甚至還研發出了制式裝備。
雖然在別人的眼中,就只是一些小鬼頭之間的小打小鬧,但當時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可說是拚盡了自己的心力呀。
回想起當時的種種,誘餌、俘虜、間諜,當時,我們鬧得可說是翻天覆地呢。
「你好像很開心?」吳品瑜一臉新奇的往我的臉上瞧了瞧。
「有嗎?」我愣了愣,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看。」吳品瑜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起小手鏡,往我的臉上湊了過來。
鏡中,雖然臉色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嘴角微微的勾起,讓我下意識的伸手往自己的臉上摸了摸。
這樣的反應連我自己都有些詫異了,沒想到,我還能有這種情感。
「那時候,真的很開心……」鬼使神差間,我欣喜地承認了。
「為什麼?不是都演變成大戰了嗎?」吳品瑜笑著追問道。
雖然聽起來可能有些揶揄的感覺,可從吳品瑜的話語中,就能明白她沒有多餘的意思,而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好奇。
見狀,我沒有回答,而是順著玩心,換了個角度開口道:「你覺得,一群幼稚園的小孩子的大戰,會是什麼樣的?」
「嗯?幼稚園的小孩子?」吳品瑜顯然沒有預料到我會有這麼一齣,所以愣了一會,然後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才試探性的回答:「互相潑水或是丟紙屑紙球,不然就是口香糖?」
我試想了一下吳品瑜說的情況,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的確,一般的小孩子的爭執,大概會是吳品瑜說的那種樣子吧,充滿了童趣味跟幼稚的互相攻擊,再想到我們……嗯~到底是從哪裡開始不對勁的呢?
在吳品瑜不解的目光中,我緩緩做出解答。
「當時的我們,研發出了制式裝備喔,有手爪、飛鏢、盔甲跟盾、劍、長矛……」
「哪有哪麼扯的事情!?」吳品瑜忍不住的大聲尖叫。
嗯~果然會是這種反應呢,如果我不是當事人之一,我大概也會這麼想吧。
「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這麼驚訝,可是這都是真的。」我伸手壓了壓,示意她安靜。
等到吳品瑜冷靜了之後,我這才繼續解釋道:「一開始只是我們這邊的一個同伴的喜好,他因為喜歡玩摺紙,所以就幫我們做了一些道具,讓我們可以抵抗。」
想到當時的那個小胖子,我就忍不住會心一笑。
「摺紙?」吳品瑜很是詫異的復述了一遍,可馬上又露出狐疑的表情道:「可是摺紙怎麼可能用來當道具?」
聞言,我只是微微點著頭附和:「一般情況當然不可能,不過,我那個朋友家裡是做摺紙藝術的。」
「摺紙藝術?」吳品瑜顯然沒有接觸過這個專有名詞,即使說出口,對此也沒有半分理解。
「有些賣場裡會放置大型裝置藝術,或是一些文藝類型的展覽會,也會裝飾可重複利用的大型裝置,摺紙藝術就包含在其中。」
吳品瑜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然後忽然開口:「就像是去年元宵節的巨龍彩燈?」
我愣了一下,然後想了想,才點頭確認:「對,就像是那個。」
「喔~原來是那種的呀。」
看到吳品瑜理解之後,我這才繼續解釋:「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摺紙做出來的東西不堅固,可有專業的人員加入之後,我們才知道紙張也有紙張的用處。」
頓了頓,我這才在吳品瑜期待的目光中,接著開口:「即使是一般的紙張,多哲幾次之後也會有一定的堅硬程度,被重擊,甚至碰到水,也不會毀壞。」
說著,我便起身去書房拿了張用過的廢紙,然後依照過去的記憶,嘗試復刻了一遍。
折了幾折之後,紙張有了一定的厚度與鈍角,我便拿著半成品的雛型,展示給吳品瑜。
「就像這樣,所以我們做出了各種武器,甚至搭配各種材質的紙,組合搭配出許多裝備。」
吳品瑜就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學生,看到了新奇的東西之後,便迫不及待的拿到手中把玩。
雛形的摺紙寶劍被她用力一揮,發出了清晰的破風聲,然後在她嘗試的行為中,打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一聲脆響,吳品瑜忍不住的痛呼一聲,紅色的痕跡留在她白皙的手掌上,仔細看的話甚至可以發現略微的浮腫。
「不只是一般的紙,厚紙板、西卡紙、瓦楞紙跟回收的廢紙箱,我們都拿來利用過。」
在吳品瑜傻眼的目光中,我一個一個的細數著當時由一群小鬼頭們,花費數日心血搞出來的戰爭工藝。
「最誇張的一個應該是箭頭,也不知道是誰想到的,衛生紙加上紙屑揉在一起,定型之後灑水晾乾,重複四五次之後,會形成超級堅硬的紙箭,打人的時候超級痛的呢。」我笑著解釋著當時最偉大的發明,害得吳品瑜才聽不到一半就已經傻眼了。
「是什麼仇什麼怨,你們需要搞成這樣呀?」早已聽呆了的吳品瑜忍不住的感慨道。
「呃……」說得起勁的熱情頓時被潑了桶冷水,我這才尷尬的收了收心。
會發展到具有殺傷性武器也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呀,可當時雙方早已打出火氣,連原本的目的都有些淡化了,反正每天都是這邊被打,那邊就會馬上打回去的狀態,誰會在意其他的,先拿到優勢才是首要目標。
印象中好像也是幾個有錢的小孩去買了玩具槍吧……
不過這些事情也不是解釋之後就能理解的,所以就隨便說了幾句呼弄過去吧。
「那時候大家早就打出火氣了,根本沒有想過下手輕重的問題,反正最後對方也有反制的武器,算是有來有回。」
「一群小孩子的吵架幹嘛搞得這麼烏煙瘴氣的?」吳品瑜忍不住的發出牢騷。
「是啊……」我敷衍的應了聲,對於吳品瑜的想法也沒有太多意見。
長大之後會覺得沒有必要,但當時的我們可是一個個熱血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