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你談談」
我看向她,她的表情卻顯得猶豫。
「好吧,我知道你也知道這樣很怪,但事情總得要有個開始的,對吧?」話說完,我沒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拉了張椅子自顧自地坐下。
坐定位後,我和她都沈默了很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只是相顧無言,然後看著對方。
或許只過了一分鐘,但我卻感覺像過了一輩子。是的,大部份時候,在只有我和她的時候,我總是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漫長,有時候我會因為這種感知上與實際上的時間不對等而感到煎熬,有時候卻十分享受這段彷彿偷來的紅利時間-這也是我現在之所以願意坐在這裡的原因。
想到這裡,大概又過了三十秒吧?她還是坐在那裡不願意向我吐露哪怕一個音節,我斟酌著她的表情,決定率先開口:「不如這樣吧,你-就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聽我講完話就好了,不用像我爸媽那樣恨不得我說一句後還給我千百句建議與大道理,也不用像我的朋友那樣一邊拍拍我的肩,一邊面有難色地擠出幾句歡迎我依靠他們的話….今天,不如你就當個啞巴吧?反正我本來也就只是想跟你隨便聊聊而已,況且,依我了解你的程度,你就算不說話我也能看出你在想什麼」
說完這一大段,我又開始下意識地觀察起她的表情來。她不執一詞,臉色卻舒緩了許多,甚至嘴角帶有微微的笑容,這個觀察立刻讓我放鬆了許多-很好,她已經開始進入角色了。
我開始向她娓娓道來這跨度了半年的心路歷程,包括所有我曾經有過的想法、我向別人說不出口的想法、甚至我自己都沒發現我有過的想法,都在這場單向的談論中被我一次性地倒了乾淨。
「那…從圖書館開始說吧?你明白,我在第一次踏進圖書館時便久違的感受到了內心的富足,我是多麼喜歡那個感應燈呀!」我學著誇張的翻譯腔說道:「隨著人一排一排地穿過書櫃,燈也一盞一盞在我身後綻放,我穿過了前方一幕幕未知的黑暗,回過頭來卻是一整片的光明,噢,我的天哪,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事了,我的朋友。」
大概是被我的語調吸引,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微微向前傾身,繼續說道:「穿越黑暗,換來光明,你看,也不是那麼難嘛。」
在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我又看見她微微蹙著眉。
「歐不不不,別露出這種表情,我的朋友。你只是需要練習,練習把自己從床上拔出來、練習在大哭之後擦乾眼淚,迎接下一次的情緒、練習好好地,照顧自己。」
講完這段話,我深深凝望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卻總是因為哭泣而變得通紅,而我迫切地想知道現在她的心情。
我只看見麻木和空洞。
我選擇性地忽視她的表情,開啟下一個話題。
「那不如我們再來聊聊曾經照顧過妳的人?妳還記得妳最信任的醫生嗎?別忘了,他說你是precious, honored and beloved.」
她在我提到最信任的醫生時眼神微微閃了閃,我知道,她早已把醫生視為家人。
我趁此機會,繼續說道:「還有你的男友啊,你記得他也是多麼珍視妳嗎?」
一提到男朋友,她又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我立刻發現,我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