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抱著降谷零走進無人的巷弄中。
「我可以自己走。」
雖然這麼說,但降谷的肢體動作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畢竟他只是嘴上慣性不坦率而已。
只是這次他等了五秒,都沒有得到赤井的回話。
怎麼回事?就算知道他只是嘴上說說,但這種時候赤井不是應該哄他一句的嗎?
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降谷抬頭——然後就愣住了。
冷厲的氣質,還有對上就令人不寒而慄的鋒利目光……這樣的神態降谷只在萊伊身上見過。
但就算是當年的萊伊,在對上波本時身上的冷意也會斂去大半,不僅會微笑,還會放下姿態去哄人。
更何況此刻赤井的周身還挾帶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
「你在生氣?」降谷罕見有些發怵。
這不能怪他,畢竟面帶慍色的赤井秀一對降谷來說實在太陌生,準確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赤井對他動怒。
「真的生氣了?」
降谷難得小心翼翼的問,但赤井依舊置若罔聞,一個「嗯」字都吝於給他。
抿了抿唇,降谷只遲疑半晌就小聲地說了句:「我好痛。」
赤井的腳步停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降谷,冷冰冰的,直到過了好幾秒,才無可奈何呼出一口長氣。
「……總是在受傷。」
降谷試探問:「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赤井認命道。
因為就算再怎麼生氣,也壓不過心疼,誰讓他面對的是降谷零?
就算是面對平時的降谷,赤井也捨不得對他發火……雖然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對著降谷根本不會產生一絲氣憤,畢竟降谷零在他眼中是太可愛的存在,對於這樣的寶貝,喜歡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生氣?
何況現在降谷已經傷得很重了,赤井根本狠不下心讓這人在身體疼痛的同時還要心生害怕——就算只有一點點。
「不生氣了。」赤井嘆息著再次重複,心想自己真的被降谷吃得死死的,「但是零君,有些話我還是要鄭重告訴你。」
「什麽話?」
赤井再度嘆了一口氣:「你不可以這樣。」
「什麽這樣?」降谷微微一楞。
「不可以這麽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我沒有。」降谷下意識反駁。
「你以前不會這麼不顧自己安危。」
降谷沉默。
×××
赤井很早就察覺到降谷的變化。
與基爾達成合作關係後,他打聽了許多有關波本的事。像是波本為了任務可以四十八小時不休息,執行任務時不存在安全意識等。
「就好像有自毀傾向。」
電話那頭的基爾猶豫著說,雖然不了解赤井為何會這樣打探一名代號成員,但她還是應要求詳實敘述。
她曾與波本合作過幾次,也親眼見證波本明明可以避開,卻為了更快完成任務被刀劃傷肩膀,還毫不在乎。
女人的直覺告訴他波本很享受疼痛,也很享受生命危險的當下。
瘋子。
儘管波本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沉著,但她還是覺得這人本質是個比琴酒還可怕的瘋子。
赤井聞言沉默許久,直到基爾納悶地喚了他幾聲,才像是反應過來般,道:「我知道了。」
接著赤井要求基爾將波本的行動情報都傳給他。
「所有?」
「所有。」赤井肯定道,「只要是你能取得的,波本要執行的任務內容、地點,都第一時間傳給我。」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但我知道了。」
於是之後只要波本出任務──基爾能掌握到、不那麼機密的任務──赤井都會以沖矢昴的面貌預先躲藏在附近的狙擊點。
一來可以透過瞄準鏡看著波本,一來也為波本的安全再下一層保險。非到關鍵時刻赤井不會出手,因為一旦開槍就會被波本察覺。
幾次任務下來也證實基爾所言非假。
其實在蘇格蘭自殺過後,赤井就察覺波本的行事作風開始帶了點瘋勁,但現在顯然更加嚴重。也是因此赤井才會不顧被降谷識破真相的風險,在紅茶會當晚吐露部分真相。
他知道一旦他告訴降谷「自己試圖救過蘇格蘭」、「自己沒有逼迫蘇格蘭自殺」,降谷一定會懷疑起整件事,哪怕他極力將整起事件圓得合理完美,降谷也會發現他有所隱瞞。
赤井原本想背著這個罪名直到永遠,他不願傷害降谷,不想讓降谷意識到自己的腳步聲也是造成蘇格蘭死亡的原因之一。雖然赤井一直認為自己的疏忽才是主因,但他知道在這樣真相面前,降谷還是會非常自責、悔恨。
可是他已經沒有其它辦法了,他真的很怕降谷哪天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再坐視降谷陷於仇恨的痛苦中。
他不想讓降谷零傷心,但維持現狀降谷還是會傷心,那不如賭一把,賭自己能圓過這件事,就算圓不過,起碼自己還能陪在降谷身邊。
赤井想起和解的那晚,外頭下起了雨,這麼個大好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於是立即提議送降谷回去。
儘管降谷說不必,他只需要借一把傘就好,或者他也可以叫計程車,但赤井已經換上沖矢昴的面具,一手撐傘,一手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攬著他走到門外。
「……我又不是女孩子,還要人送。」
「怎麼走?」赤井問。
降谷嘆了一口氣,「往左轉。」
或許是剛得知真相,現在還有些恍惚吧?總之直到半路降谷才反應到赤井只拿了一把傘, 而且這把傘還不是很大。
為了避免他淋濕,傘還是朝他的方向傾斜的,也因此赤井大半個人都溼透了。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都是特工,淋點雨不算什麼,但他才剛得知自己冤枉赤井,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讓他有些過意不去。
剛好抵達住所時風雨又更加滂沱,這種情況就算帶著傘也寸步難行,於是在赤井問可不可以先去他家躲雨時,降谷同意了。
「你要洗個澡嗎?」
趁著赤井摘下沖矢昴的面具,放在電風扇前晾乾的時候,降谷從櫃子裡翻出比較寬鬆的衣物和免洗內褲。
「你先吧。」赤井說著就將降谷推進浴室裡。
降谷有些無語,「你明明淋得更濕。」
「但你比我更怕冷。」赤井道,見降谷露出有些不滿的神情,又說:「還是你想一起洗?」
降谷臉上的神情凝固了,下一秒啪的一聲甩上浴室的門。
赤井輕笑出聲,「明明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聽到浴室裡傳來蓮蓬頭的水聲後,赤井在隱蔽之處藏了幾個微型竊聽器與監視器,連臥室都不放過。
以降谷的敏銳一定很快就會發現,或許他一離開東西就會被丟掉,但赤井還是這麼做了。
很幸運地,或許是出於愧疚,降谷默許了這些東西的存在,只有在接通機密電話時會開啟訊號阻斷器。
因此赤井即使遠在工藤宅,也可以觀察降谷的生活近況。只是不看還好,一看心口就像是被掐住,疼得不得了。
透過監視器,他知道降谷每天都只睡四個小時。
這不合理,雖然有三份工作,但公安這邊除非重大案件,否則不會讓臥底搜查官接額外工作,也不需要每天去警察廳打卡。
因此除非組織有任務,否則降谷通常只要作為安室在咖啡廳打工,頂多打工完再用電腦處理組織的情報。
或許會比正常人忙碌一點,但也絕對不至於忙碌到連休息時間都沒有。
是睡不著吧?所以哪怕沒事,也會用電腦看歷年的卷宗。
明明波本以前不會這樣的。
以前威士忌小組同住時,波本會犯懶,會把麻煩的工作推給他,也會在確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後才展開行動。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赤井將臉埋入手掌中,十分苦惱。
於是他試圖加速與降谷和好的計畫,畢竟雖然誤會解開,但感情無法一下子就回復到從前。
終於在一次醉酒的夜晚後,他們半同居了。在降谷趴在他身上累得睡著的時候,赤井輕輕撫著他削瘦的背脊,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他。
×××
從回憶中回神,赤井打破靜默:「是因為那四個摯友都離開的關係嗎?」
是因為他們才變成這樣的嗎?
降谷渾身一震,「柯南君告訴你的?」
赤井沒有否認。
他曾以為降谷會這樣,只是因為蘇格蘭的死和自己的離開。直到這次的事件,他才了解到原來不只。
降谷經歷了四次摯友的死亡。
一想到這,赤井就十分懊悔當初的假死計畫。
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讓降谷零再一次接獲親近之人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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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赤井在降谷宅放竊聽器跟監視器時我有一點猶豫,感覺這也太像恐怖情人。
但後來想想,他也在博士家放監視器了。
再說他也知道降谷一定會發現,如果降谷不願是可以拿掉的。
所以特工的愛情嘛,放個監視器在對方身上好像也不是太過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