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鋪一大片紙巾,點點猩紅,斑斑血濺,是從口鼻噴出,
床單與看護的衣衫都染紅,鼻胃管中猶殘留一段黯赤。
院外的朝陽也是赤豔的。
院方要我輕捏著鼻根以防再湧起,張口吐氣,口沫殷紅。
阿母,痛嗎?
難言的眼神時而無神端視時而緊閉。
夜班的看護說好心疼喔!
血壓到160,微汗,輕撫雪白短髮,握緊汝手。
床頭牆板上加掛著您拓印樹葉的作品照片,隔床的老太太一直喊著肚子疼,
看護為您灌藥、奶品、水;照服員也在清潔窗檯床具,修女又在帶領活動。
我喚著您,眼神霍然炯炯,但怎麼也不點個頭示意了。
難道已不能再陪著到圖書館後院乘蔭漫步,到佛祖廟參拜,去南門逛逛?
也不能再餵著香蕉火龍果柳丁豆花?也許,連回家在庭前在海堤留連,也不能…….
那,就在這兒吧!雖然不是咱家,可這裡的人很有愛心,照顧的很好,
咱母子雖無法言談,就心領神會吧,
就從觀世音菩薩唸起唸著唸到阿彌陀佛唸到無您無我,念到慈恩浩蕩就此一世,
念到您一生含辛茹苦至此還不能罷休,痛徹至極無以言對。
兩小時過後,院方說應該穩定了,要我回去。
---阿母,我回去囉,回家煮飯喔。
一個人一頓飯,就怕您又憂心兒饑兒渴不放心,而今守著您是我的悲苦與幸福,
也是我的牢靠,倘您要走,我會把今生與未來的祝福,滿載送行。
乘著風也隨風吟唱母親喜歡,也曾是共織清貧年代的歌,
是安平追想曲裡的身穿花紅長洋裝…還有可憐的戀花,再會啦……
哽咽斷續歌喉裡,兩行清淚歸途迎風中。
2017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