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縱有一張嘴。
像一根擦亮的吸管,不吸食,只吸夢。
簡報會在下午三點開始。玻璃帷幕將日光切成幾條細線,落在一排排禿頭上。詹天縱站在前面,穿著熨得筆挺的西裝,左手拎著雷射筆,右手揮著「未來」二字。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風琴一樣,拉出長長的尾音,黏著每個人的耳膜。
「這不是一般的科技公司,」他低聲說,眼睛望著遠方,好像那裡有一塊還未命名的大陸,「我們正在重組物理學。」
底下的傳產老人們不懂,但他們被感動了。他們相信這年輕人有點東西,至少說得有模有樣。錢就像茶几上的糖果,慢慢往他嘴裡推。
這不是募資,這是戲劇。
詹天縱是主角,投資人是觀眾,也是贊助者。
他吸錢的方式很柔軟,不是掠奪,而是誘惑。
像一種香氣,撲進來,讓你以為是你自己要給的。
他從不談實驗室數據,只談「賽博農業」和「元宇宙的邊境」。
他說自己剛從瑞士回來,和某量子光學中心「有初步互動」。 合照是有的,合作是沒有的。
像張愛玲筆下的女人,撐著傘走進一場霧,只給人看輪廓,卻從不把靈魂交出來。
他的營收報表有花、有糖、有水汽。
靠自己人買貨,再回填到業績中——這是他嘴吸的靈魂技法。 「我們今年成長了237%。」 老董笑了,說這孩子不簡單,這錢花得值。
夜裡,他一個人坐在飯店房間,看著鏡中的自己。
嘴唇還在微微顫抖,好像剛剛說出的謊言還在嘴邊回蕩。 他不是沒想過停止,只是他發現,這世界不是做對的事會成功,是讓別人相信你正在做對的事才會成功。
他記得那位MIT實驗室的教授,在合照前說了一句話:「我們這裡不太接受沒技術底的人喔。」
他笑笑,沒解釋。那張合照後來被洗成海報,貼在公司大廳。
「你在做什麼?」
有投資人私下問他。
他笑,低聲說:
「我在做夢。」
然後轉過頭,繼續吸下一輪資金。
這故事沒有結局,就像一根不停吸吮世界的吸管。
只要還有人想被說服,他就還能「嘴」下去。
嘴,不斷嘴,直到夢比技術還真,錢比未來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