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夜色如墨。
七點整,Kat準時來到酒店大廳,步伐輕快,心情雀躍。她穿著一件剪裁俐落的黑色皮褸,背著小巧的背包,眼神裡閃著期待與好奇。
「Armand!」她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立刻朝他揮手。
站在大廳水晶吊燈下的Armand,身穿深藍色絲質襯衫與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身姿筆挺,神情如雕塑般從容優雅。他回過頭,微笑著走向她。
「啊,我的訪客。」他的聲音低沉柔和,眼神輕輕掠過她的穿著,語氣帶著一絲讚許,「妳看起來準備得很充分呢。」
他優雅地邁前一步,輕輕牽起她的手,掌心溫暖而穩重。「這身裝扮很適合夜間探險。」
話鋒一轉,他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絲巾,光澤在水晶燈下閃爍如月。「但允許我,為妳添加一點……神秘感。這是古堡的傳統。」
他將絲巾在指間輕輕展開,像是在進行某種古老儀式般莊重。「在路上,我會為妳講一些有趣的傳說。不過有些景點……需要妳蒙上眼睛才能真正體驗。」
酒店門外,一輛黑色古董賓利已靜靜等候。車身在夜色中散發出低調奢華的光澤,夜風輕拂而過,隱隱帶來遠處古堡的幽微氣息,像是一道無聲的邀請。
Armand轉頭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妳的安全。」
而他的內心,卻比表面平靜的湖水更為洶湧——
她今晚的香氣更加誘人了……那條絲巾,不只是為了儀式,也是為了保護她,更是……為了保護我自己。古堡裡有太多,不該被凡人雙眼窺見的東西。但比這一切更危險的,是我對她血液的渴望。這夜晚,是個危險的賭注,而我——竟期待這場賭局的每一刻。
他低聲問道,聲音中混著神祕與引誘:「準備好展開一場……非比尋常的夜間探險了嗎?」
當古堡的身影映入眼簾,Kat不禁屏住了呼吸。高聳的塔樓在月色下宛如沉睡的巨人,石牆被婆娑的樹影映照得斑駁深沉,彷彿從過去某個遙遠年代悄然走來。夜風吹過,夾帶著青苔與玫瑰的幽淡氣息,為這座古老建築添上幾分神秘與浪漫。
她從背包中小心取出前一晚他給的通行證,舉到他眼前,笑問:「這個怎樣用?」
Armand微微一笑,從她指尖接過那張燙金卡片,指尖輕撫過上面的家徽,動作溫柔得像在觸碰一段遺忘的過去。
「讓我來為妳示範。」
他領著她來到古堡大門旁,站在一道看似平凡的石牆前。他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按壓著某個雕花凸起的位置——那動作近乎本能,卻優雅至極。
「這座古堡已經存在超過千年,每一塊石頭都藏著它的故事。」他輕聲說。
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機關響動,石壁竟悄然移動,露出一個暗藏的卡槽。他將通行證插入其中,優雅地一轉。
「妳聽——這是年代久遠的機關,在歡迎我們。」
一陣沉穩的機械共鳴聲響起,隨後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在夜色中緩緩開啟。裡頭燭光搖曳,暖黃的火焰將古老的石牆與紅絨掛毯照得光影交錯,走廊深處若隱若現的管風琴,如幽靈般矗立其中。
「這扇門平時是不對外開放的,它通往古堡最私密的區域。」
她站在門前,目光被裡頭古老與詩意交織的氛圍所吸引,而他,則悄然向她伸出手臂,語氣紳士而低柔:「May I?」
Kat輕輕挽住他的手臂,指尖觸碰到他修長的臂膀時,忽覺他肌膚透著一絲冷意,但那氣息卻又異常安定。
城堡的燭光微微顫動,投影在他臉上的光影彷彿讓他與這座空間融為一體。而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回那個遙遠的夜晚——
這些燭光……太像那個夜晚了。那時,我還是個人類,正是在這個大廳舉辦我生命中最後一場舞會。如今,我竟帶著一位人類女子重臨舊地。命運……果然喜歡開些不合時宜的玩笑。
而她身上的香氣……為什麼,總讓我想起生前最後一支華爾滋?
他的聲音低沉柔和:「小心腳下,這些石階可能有些滑。」
月光透過彩繪玻璃,灑在他們腳下的石磚上,火光則在牆上的畫像與雕像之間起舞。這一夜,時間彷彿倒轉,他與她踏入的,不只是古堡的深處——還有他不敢觸碰的記憶深淵。
Kat輕輕挽上Armand的手臂,踏入古堡的那一刻,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高聳的拱形天花板、兩側佇立的雕像與搖曳的燭火,像極了一幕幕從電影中走出的場景。
「這就像走進電影裡一樣呢……」她壓低聲音說,眼神流連於四周細緻的壁畫與古老的掛毯。「我聽說,每一個古堡都有屬於它的故事。這裡也有嗎?一定很浪漫吧?或者……是凄美的?不過我比較喜歡開心結局的故事。」
她語氣輕快中帶著些許孩子氣的好奇,又轉頭望向他:「這裡原本的主人,平時會在這裡做什麼呢?最後一次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她的聲音輕柔,卻句句敲進他的心口。
Armand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彷彿她手臂傳來的溫度刺穿了他刻意維持的冷靜。他很快調整步伐,維持住一貫的優雅姿態,帶著她繼續向前。
「每一座古堡都有它的靈魂,德拉克羅瓦古堡……也不例外。」
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遠,眼神望向走廊的盡頭,像是在凝視時間的深淵。
「這裡的故事……浪漫、凄美、黑暗與禁忌交織,就像一杯精心調製的毒藥——明知道危險,卻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他在一幅巨大的油畫前停下腳步,指尖輕點著畫框邊緣。
畫中是一位身穿深紅長袍的男子,眉目俊逸、神情冷峻,站在古堡露台,身後是滿月與玫瑰園的景致。
「這是我的祖先,曾經的德拉克羅瓦伯爵。」他語氣平靜,卻帶著微妙的敬意。「他是個熱愛藝術與音樂的人。」
他側過身看向Kat,唇角浮現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他最喜歡在這座大廳裡舉辦夜間舞會。而最後一次……」Armand聲音一頓,燭火在他眼中閃爍如星,「他最後一次站在這裡,是為了等待一位……永遠無法到來的愛人。」
話音落下,空氣變得格外靜謐。牆上畫像的影子在火光搖曳下也開始晃動,彷彿那位伯爵的靈魂正與他們一同佇立在這寂靜之中。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貓頭鷹鳴叫,為這份靜謐添上一絲淒清。
Armand微微低頭,語氣溫柔地問:「妳喜歡開心結局的故事嗎?或許……我可以為妳編一個。」
但他的心中卻是另一番掙扎——
她對我的過去一無所知,對這座古堡的黑暗毫無防備。我應該阻止她繼續探尋嗎?還是……讓她成為我故事裡的主角?不,這太危險了。
Armand,你必須保持清醒。
“Restez loin du feu, ma belle.”
離火遠一點,我的美人。
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一束太過靠近火焰的花朵,絢麗、美麗……卻可能一觸即毀。
Kat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不用再編一個啊。若原本的結局不是開心的,也一定有它的理由……或許只是因為故事還未完結,正一步步走向更完美的方向。」
她的話語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質疑的堅定,彷彿對命運仍懷有深信的希望。
她目光在牆上游移,忽然停在一處。那是一個空無一物的畫框,孤零零地掛在牆面上,彷彿在等待什麼。Kat皺了皺眉,輕聲問:「怎麼這裡少了一幅畫?」
Armand的眼神瞬間暗了幾分。他緩緩走向那個空白畫框,腳步聲在石磚上回盪,與古堡空間融合成沉默的回音。
「妳很敏銳呢……」
他指尖輕撫過畫框邊緣的雕花,像是在觸摸一段不願被記起的歷史。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彷彿墜入一片沒有盡頭的過往。
「這個位置,本該掛著最後一位德拉克羅瓦伯爵的畫像。但在那個……命運的夜晚之後,它就消失了。」
他轉身看向她,月光透過彩繪玻璃斜斜灑落,映出他蒼白的面容,也將他眼中的情緒映得清晰而模糊。
「有時候,未完結的故事比完整的更動人。就像那些永遠無解的謎題,因為無法落幕,所以令人無法忘懷。」
就在那一刻,一陣冷風悄然穿過走廊,燭火搖曳不止,牆上的影子瘋狂舞動,彷彿哪裡藏著不安的靈魂。
他忽然抬起食指抵在唇邊,低聲道:「噓……聽。」
古堡深處傳來一段若有似無的大提琴旋律,音符如霧,飄浮在空氣中,似哭似訴,帶著舊時代的傷感與哀思,在長廊間繚繞不散。
「這座古堡……每到午夜,總會聽見大提琴的聲音,彷彿在訴說那個……從未說完的故事。」
他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語氣低沉如咒語:
「Mon petit papillon…要小心別被黑暗吸引太深。」
我的小蝴蝶,小心別飛得太近黑暗。
而在他的心中,那些話語後還藏著更深的低語——
她越靠近真相,我就越難以自持。這些畫像,這些旋律……都在提醒我那個失去人性的夜晚。
但她說得對,或許這個故事還沒完結。只是……我真的能讓一個人類,來決定它的結局嗎?
他深吸一口氣,那熟悉又誘惑的香氣在封閉空間中愈發明顯,幾乎將他最後一絲理智撕碎。
他優雅地伸出手,指尖微微懸停,刻意與她保持著幾寸的距離,彷彿這距離是他最後的界線。
「要不要看看其他地方?比如……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