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鏡塵所因・幽誓之斷】
湖水冰冷,黑暗如織。小月的叔叔在湖底緩緩下沉,意識漸漸模糊。
以為生命將在此結束,卻在指尖觸碰一塊石板時,心頭一震。那是一片泛著淡光的頁面,被湖底流沙覆蓋大半,僅能依稀辨識出數個熟悉的符號。
那是初代月語者的筆跡與符文。
他用盡最後力氣抓住筆記,心神彷彿被什麼拉住,靈光閃現。
「不能死……我還不能死……」
他憑藉筆記中的指引,在湖底進行月語者遺留的最後試煉。
試煉過程充滿幻象與痛楚,但他忍下所有,將自身壽元轉化為通過試煉的代價。
他活了下來。
當他再次浮出水面時,眼神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溫順的弟弟,
而是一位帶著決絕與深沉哀傷的月語者。
他藏起傷痕,假死潛行,只願默默守護她:小月的母親。
起初他不打算再與過去有所牽連,只希望以月語者的身份,遠遠守望她的幸福。
直到某日,無意聽聞真相:
她是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才被迫與兄長成婚。
她明白自己身體虛弱,每夜輾轉難眠,總擔心自己撐不到孩子平安出生。
她曾寫信給未能寄出的他,信中未提愛恨,
只有一句話:「我只求她能活著,好過我一生。」
臨盆前夕,她的臉色早已毫無血色,嘴唇乾裂,手指微顫。
當她被扶上產床時,她回望屋角,輕聲喃語:「若他還在……若我還有選擇……」
她咬緊牙關忍過第一波陣痛,卻在第二波後低低呻吟:
「我撐得住的……我一定要看到她……」
當孩子啼哭初響,她卻只露出一個極為輕柔的笑。 「叫小月……
她若能看見花,就讓她記得月光裡的花,是他最常送我的。」
話音未落,她的眼神漸漸黯淡。嘴角那抹溫柔的微笑尚未收回,呼吸便已漸止。
那孩子,是他的。
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內心宛如再次沉入湖底,無聲、冰冷。
他趕回時,已是她逝世一週之後。
她的墳前只擺著幾朵枯萎的花,無碑、無銘,彷彿從未存在過。
他跪在墳前許久,無言,只留下自己以血寫下的一句話:
「我來遲了。」
悲憤與哀傷在他胸中燃燒,終於凝成一個決心:
那奪去一切的兄長,必須付出代價。
於是,在一次月語者宣誓效忠典禮的前一刻,
他無聲無息地潛入儀式殿堂,短劍隱於長袖之下。
而當兄長抬手宣讀聖語的瞬間,他出手了。
那一劍刺得極深,毫不猶豫。
「這一劍,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月兒。」
兄長倒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
他看著那人倒下,胸口卻沒有洶湧怒火,只有如塵般的沉靜。
不能讓神教陷入動盪。
他當機立斷,以教主遠行為名義,設下幻術,令外界以為兄長仍在閉關巡行。
他隱藏自己真正的身份,以月語者之姿接替部分職責。
暗中,他多次以各種名義接近小月。
一次是在她年幼受風寒時,他遞過藥湯;
那晚她發高燒,他守在屋外不眠一夜,直到聽見她穩定的呼吸;
一次是在她考核失敗後,他以指導身份,悄悄指引她修正符文筆勢;
他在她落淚時留下匿名鼓勵字箋,字跡刻意模糊,只為讓她不覺孤單;
還有一次,在她與他人爭執後獨自躲入神殿廢堂,
他將一枚月晶悄然放在她手邊,未說話,卻在遠處靜靜守望。
他無法坦言身分,也無法以父親之名擁抱她,
但每一次相伴,都是以命傾注的守護。
他曾在夜裡低語:
「如果妳能平安長大,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因為他曾在湖底以命換來的,不只是試煉的通過,而是那一句未能出口的誓言:
「我會守妳一生。即使這一生,妳永遠不知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