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

一年了。
從我真的決定要走出來大概一年了。

我已經不記得是什麼原因，讓我對你有這麼強烈的執著——
「也許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好好地喜歡過我吧。」

我們都不是台北的孩子，這裡是陌生的城市。
擁擠的人潮裡面，我們同其他路人般平凡，只是擦肩而過的緣分，模糊不清的影子。
意識到沒有人認識我們，有些話反而比較容易說，有些距離反而不存在。

我記得我們勾著手走過的那些地方。
天氣酷熱，我的背後開始有汗珠滲出，我知道你也是，即使是這樣熱到令人煩躁的溫度你也沒鬆開手，我也不敢放開。

『妳不熱嗎？不然把頭髮綁起來吧。』
「那你等我一下。」
對女生來說再熟練不過的小事，紮馬尾。

束起頭髮，將髮圈繞過三圈，拉緊髮根。
我把手伸向他，示意他再握住。
他笑了，『我有跟妳說過，我很喜歡妳的馬尾嗎？』
「沒有呢。」
『還好這三年妳都沒有剪掉，不然我會很難過。』他用手指繞著我的髮尾時，是這麼說的。

我有話想問，但我知道不是時候。
對吧，我們都知道的是，她不愛長髮。
但你們開始的時候，她的確是留著一頭及腰長髮，還燙了捲。

「我才不是為了你綁馬尾、留長髮的。」
『我知道啊。』
我們都知道。

我不懂電子產品，但你開心的看著各種電腦主機的臉，大概像是我在逛各種化妝品一樣的狀態吧。
其實我並不是很擅長逛街，我通常目的明確，直奔想要的東西，買到了才有心思閒看，但不在購物清單內商品，很難讓我衝動性購物。
突然H在一個方正的機台前停住。
『這種東西妳會買嗎？』

我上前看了一下說明，這是一對一對的吊飾，並非限定情侶才能使用的。
「不會。」
『這樣子哦，還想說如果妳OK的話，我們可以買一個欸』

『其實我也不會特別想要買，但我覺得我可以跟妳一起買。』
「怎麼可以？」
『妳說什麼？』
「我說、我說我不喜歡這種東西啦！上樓了上樓了！」

百貨公司，在暑假的白天不至於過度擁擠很是難得。
我們找了一個座位坐下，聊著各自的背景，說著對未來的憧憬，還有這三年以來，我們錯過的彼此的小事和大事。
想不起來談話的細節，印象只停留在你認真聽我說話的表情。
佔據你的視覺聽覺，短暫地、完全地。

好久沒有這樣跟你說話了。

藍天白雲，人潮，微風。
我跟你，一個拳頭的距離。
我坐在椅子的最角落，靠著安心的牆，你面著我坐在旁邊，一臉自在。

口渴把飲料喝完，順便看了一眼時間，五點。
『差不多要回去了。』
「好。」
要回去同一個地方，回去大家都認識我們地方，回去以後，不能再表現脆弱的地方。
我的，他的脆弱都是。

從台北回程的沿路風景，一路上我都沒有移開視線的勇氣。
H的手很大，很有力。越接近目的地，這雙手握得越緊。
已經看不清楚站牌寫著什麼字，但我知道這是終點站。
乘客開始躁動，急迫地想要下車，在走道形成一道人牆，我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

鬆開手，我們起身，我們排隊，我們下車。
我們的終點站。

下次再見你，又是陌生的樣子了。

回家以後，我回憶著這個禮拜以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每分每秒，每個瞬間。
笑了，然後哭了。

我們並不是一直都這麼要好的，但我們的確一直都很好。
認識以來，也經歷過被好朋友催促快點交往的日子，但很抱歉辜負了各位親朋好友，我們交往的對象不是彼此。

幸好不是彼此。

在這潮濕的城市，能租到有烘衣機的房間根本是抽到大獎，H知道我房間有烘衣機後一直嚷著要拿他家的衣服棉被來烘一下，我開玩笑說麻煩順便幫我帶個宵夜上來，我還會開冷氣給你吹。

大學生的暑假放得很早，因為我們暑假都有安排所以都留在學校。
因為常出現的地方在同棟不同樓層，平日維持著見面打招呼，沒事還會用通訊軟體閒聊的狀態。

剛做完實驗回家，在書桌前發楞，手機突然震動。
『欸等等過去找你喔 烘一下我房間的棉被哈哈』
「阿我的宵夜順便」
放下手機，到陽台收了衣服。
有個不安的思緒跳過一秒，我放棄原本要拿的衣服，就這件吧。

『要吃什麼』
『不等你回了，我看到我想要的了』

他記得我不吃辣不吃海鮮嗎？
算了有買就好，大不了叫他自己吃掉。
「到了說一下」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

看來很夠我洗澡了。

怎麼可能不是故意的？
那些屬於這個年紀才敢有的遐想，混著高梁的烈，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喝下去；而你說的話虛虛實實，不真不假，就像那杯你用發酵乳混和高梁的特調一樣。

第一印象是香甜，毫無防備地入口，喉間才感受到高濃度酒精的灼熱，高梁特有的苦味才在最後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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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有挑戰的故事，希望我能好好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