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章,古彩齋藝品店老闆和美須壽聊天時提到了「不動之物」、「非不動之物」。老闆說自己「並不是那種背著各式裝備,甘冒生命危險去征服崇山峻嶺的登山者,而是在高山的山麓慢慢散步欣賞風景的山區健行者」,並且從中體會到何者是不動之物,何者是非不動之物。
古彩齋老闆的領悟乍看來自山區健行的體驗,但他應該是在更早(比如二十五年前),開始動念想把陶瓷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逐漸養成如何欣賞萬物價值的眼光了,只是他可能還不了解要怎麼定義這個狀態,或者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改變,畢竟這是一種潛移默化於生活的過程,是一種感受性很強的概念。比如說,從山區回到東京,古彩齋老闆總愛前往某間咖啡店,坐在裡頭看店外人群來去,把它當作調整內心以便進入忙碌模式的地方,那間咖啡店據他所言「咖啡豆並不特別,也沒有用特別的水或特別的方法煮,可不知為什麼就是好。」 ,所以他雖然再三向美須壽強調,卻未直接點破「不動之物」是那些東西,「非不動之物」又是哪些東西,因為太難形容。
美須壽對「故障」的思索,覺得不健全的一切終究無法持久,越圖持久必生疲憊,機器如此,加古慎二郎亦是如此,彷彿是從其他層面呼應古彩齋老闆的領悟,解釋為什麼古彩齋老闆要自稱「山區健行者」。美須壽回憶加古慎二郎自小到大一路順遂,條件優異得無可挑剔,待人處事也非常努力,甚至未曾在她面前出錯,然而,回憶到這部分的美須壽突然感覺極度困惑,她自問愛的是丈夫的優點抑或是他這個人,無法確定彼此到底為了什麼目標而努力,搞不清楚兩人之間有沒有真正的愛情,因為她和加古慎二郎是在不經深入考慮的情況下,以結婚為前提進行所有互動,再以符合外界期待的模式為範本,維持婚姻關係。照劇本演出流於形式的婚姻,省略了浮上檯面的衝突與磨合,同樣濾除溝通的機會,各式壓力日積月累當然易使身心疲憊,縱然表象貌似正常。美須壽兜了大圈回頭重新替加古慎二郎學習的,除了認識自我和量力而為,還有健行般散步慢慢欣賞風景的人生。
整個第四章所呈現的諸多小事,似乎都像環繞著「不動之物」與「非不動之物」這個主題,讀到此章我常想,假設順序調整一下,十七歲的塔屋米花先認識古彩齋老闆再認識津田富之,她會不會過著更自由的人生?但是命運即便那樣安排,三十幾年前的古彩齋老闆能否擁有像津田富之的遠見,懂得栽培塔屋米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