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絕代的金嗓子，紅顏薄命的天涯歌女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不過我還是喜歡讀書，尤其是人物傳記。理由很簡單，因為它能讓我接近無法接近的人。喜歡周璇，已經是初中年代的事了。為要完成藝術節的功課，偶然看了她的成名作《馬路天使》。當年她還是個梳著孖辮的少女。那嬌滴滴的嗓音，天真無害的笑容，簡直顛倒眾生。據說她的發聲方式是自創的。穿過咪高峰，有一種委婉動人的韻味。孰真孰假？不妨先來聽聽《馬路天使》中的經典作品《天涯歌女》。

不管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周璇戲裏戲外都是個悲劇人物。她的故事曾經使我震動。即使相隔了一個世紀，大家都沒有興趣了。我還是甘心的寫下這篇。作為一個紀念。長文慎入，逃生門在此：《獻給人生的情書》

周璇，上海三四十年代的歌影紅星。原名蘇璞，乳名義官，出身自常州小康。三四歲時，被抽鴉片的狠舅拐賣到金壇縣去。輾轉流落上海周家。取名周小紅。

她曾經用「喪心病狂」來形容養父。一個典型的執袴子弟。終日好食難作，嫖賭飲吹，更兼染阿芙蓉癖。散盡祖業之後，他試圖把周璇賣到妓院裏去。可幸養母及時搭救，才不致淪落風塵。往後的歲月，據周璇憶述：「日子越來越苦，往往餓著肚子呆呆地坐著，口水直往肚裡咽，不敢說也不敢哭，否則養父會窮凶惡極地打我，用缺德的方法折磨我，捉弄我。 」字裏行間，盡是寄人籬下的辛酸，孤苦無依的淒楚。

十二歲時，因為無法入學。周璇常常站在路邊的街角，跟著留聲機唱歌。得天獨厚的悅耳歌聲，倒吸引了路人的圍觀，包括「明月歌舞社」的鋼琴師。

因緣際會，周璇加入了「明月歌劇社」。認識了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嚴華，一個教她彈琴唱歌的人生導師，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比周璇大10歲，生得風度翩翩溫文儒雅。

一二八事變後，周璇應邀演出《民族之光》初露鋒芒。當中有句歌詞：「與敵人周旋於沙場之上。」唱得聲情並茂，備受激賞。因而改名「周璇」，展開了璀璨的水銀燈日子。

可惜好景不常，一年後劇社突然解散了。周璇頓變雙失青年。就在這時候，嚴華伙同拍檔另組「新華歌舞社」，拯救了前路茫茫的小璇子。

當年上海播音業正值起飛。憑藉音樂天賦，周璇除了登台表演歌舞劇，同時在友聯、福星、利利幾間電台播音演唱。吸納了大批粉絲。1934年，上海舉辦「播音歌星競選」。雖然屈居亞軍，周璇倒一鳴驚人。被冠以「金嗓子」的美譽。搖身成為灸手可熱的明星。

因為能唱能演，聲色藝俱全。周璇可說是第一代的多棲藝人。出道廿年，演出近五十部電影，主唱多達二百幾首歌曲。成名後的周璇，一部電影，片酬是十六根金條。她的唱片銷量驚人。據百代唱片負責人所記：「單單她的版權收入，一年也要近兩千萬元之數。 」

有人說，人生不過是一場零和遊戲。有喜必有悲，有得必有失。短暫的生命裏，周璇經歷了四段公開的感情。除了識於微時的嚴華，其餘的可說是一蟹不如一蟹。

周璇十二歲認識嚴華，十九歲結婚。婚後，女方事業如日中天，男方卻鬱鬱不得志。不懷好意的傳媒，不惜借機炒作。男方不堪「軟飯王」的稱呼，加上聚少離多，互相猜疑。這段童話式的婚姻，只維持了短短三年。據嚴華胞妹憶述，嚴華在臨終前曾說：「如果我不跟她吵鬧，不跟她離婚，小璇子後來就不會那麼苦了。」

失婚後，周璇一直寄情工作。倒給她遇上了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當時得令的「話劇皇帝」石揮。有人說，醫治情傷，最快的捷徑不外乎尋找愛的替身。周璇同石揮第一次合作後，一拍即合，並火速訂婚。隨著周璇遠赴香港拍戲，加上傳媒的興風作浪，好事閨蜜的火上加油。這段霧水情緣，很快又告落幕了。

這個時候的周璇，精神狀態已響起了警號。看見人家夫妻恩愛，動不動就會大發雷霆。就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候，她遇上了年輕商人朱懷德。一個處心積慮，騙財騙色的渣男。

然而，要打動一個要風得風的名女人，又談何容易呢？朱懷德就像現在的網騙個案一樣，大打甜言蜜語暖男牌。發動猛烈的追求攻勢，噓寒問暖，端茶倒水。為周璇訪尋名醫，更以投資才俊的姿態出謀獻策，替周璇理財投資。不久，他就攻陷了寂寞的芳心了。

為得到終極信任，朱懷德承諾戰後舉辦婚禮，迎娶周璇。不虞有詐，周璇同朱懷德共賦同居。並無條件的獻上畢生積蓄。朱懷德得手後，立即人間蒸發。留下帶着身孕的周璇。

沒料到，原來朱懷德乃係有婦之夫。幾經辛苦，周璇在上海找到了朱懷德。並帶着兒子周民同親父相認，倒換來朱懷德冷血的回應：「這孩子恐怕和你自己一樣，是領來的吧？」

這致命的一擊，令周璇的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就在拍攝人生最後一部電影《和平鴿》的過程中。周璇飾演護士。一句「驗血」的對白，就如一把利刃刺進了她的罩門。周璇大受刺激，崩潰痛哭。聲嘶力竭的叫道：「是你的骨肉，就是你的骨肉！驗血！驗血！」

突發精神病，周璇隨即被送往上海虹橋療養院。

失瘋後，周璇靜修養病。沒料到，另一隻恐怖的黑影又悄悄的走近了周璇的身邊。他是唐棣，一個人面獸心的畫工。趁著周璇神智不清，他借機親近。為她畫畫像，陪說陪笑。不堪一擊的周璇，再次誤墮愛情陷阱。和唐棣同居，並生下第二個孩子。

正當準備結婚之際，周璇的養母入稟控告唐棣「詐騙和強姦罪」。罪成，並判處三年有期徒刑。關於唐棣，周璇長子周民曾批評道：「趁人之危的卑劣行為……法律上、還是在道德上，唐棣都是罪孽深重，不可饒恕的…流氓本性...他是周璇一生中的最大的災難和不幸。」

周璇曾說：「我的一生是為唱歌而活的。」

周璇是個單純的女孩子。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鎂光燈下，她紅遍十里洋場，擁有萬千寵愛，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然而，燦爛的星途，並沒有為她照亮短暫的命途。1957年，周璇死於上海。享年37歲。她一生都在追逐愛情。浮浮眾生，卻找不到一顆可以付託的真心。

周璇的一生，傳奇而蒼涼。紅顏薄命，大概亦只能以她的傳世名曲《夜上海》作結。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

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

夜生活，都為了，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曉色朦朧，倦眼惺忪。大家歸去，心靈兒隨著。

轉動的車輪。

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境。

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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