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降落在「鐵茴大道」的邊上、腸茴城南門「聚祥門」前,周遭是「新鎮規劃區」一處處建築工地,有的剛整地沒多久擱置了一堆堆石材木材,有的底座台基還欠缺欄杆便可完成,每一處工地都插了塊工地編號的牌子。
聚祥門的牌匾上面有一排印著「漢聯眾合國慶日」字樣的紅光燈籠,照亮著城門口。而上方城樓與城頭一隊隊守軍,踢著拘謹又響亮的新兵步伐,至於老兵的響亮步伐,只在長官巡視的時後才會「記起來」。他們對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早已司空見慣,所以當蒼墨琴揹著赤霜華降落時,並未引起他們多大興趣。
城門口在夜間的交通流量較少,無衛兵把守。官府掌握強大的「太陽能戰裝、設備及浮石技術」,不懼大小門派或各路黑幫鬧事,只在封城抓重犯才會有衛兵把守。「太陽能戰裝」撇開表層衣料不談,其內裡是一種似液態似膠質的神秘物質填充,延伸出無數絨毛貼著肌膚,應使用者意念而即時提供力量和防護。論供能持久、裝備耐久、功法與招式技藝,自然是比不上真正武林人士,就是勝強度及數量上──力量達超級層次的戰服加上存量,目前全國有五千套,更上一階的則有百來套左右!儘管全力發動只可發威一小時時間──但這一小時夠用了。一個大門派頂多二至五位超級和一位擁有支配層力量的領導者。
「你仍記得晚上出門在外的章約吧?別說你閉幾個月的關,一出來就全忘了。」赤霜華看著比她高一截的蒼墨琴。
「當然記得嘍──晚上稱呼擇一後,不可改變,直到隔天。禁止在室內公共場合又親又摟,假如選了白天的稱呼,連手都不可以牽。耳環不可摘,若有人愚蠢發問到底的話,坦白無妨。」蒼墨琴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注視著她說:「但現在是街上,是可以牽的,對吧。」
赤霜華受不住他的灼灼注視,不敢回望的,專心看著城門內「聚祥大道」喧嘩不斷的街上,平靜說:「嗯,走吧。飯後去『懸賞殿』接榜。」
※ ※ ※
倆人一過了「聚祥門」,呈現在眼前的是:由質樸的菇面石磚、鋪設而成遼闊大街「聚祥大道」,大道兩側各置一列「黑鍋蓋、紅亭身」造型的耀眼黃佇燈,佇燈間隔栽種了萬縷翠絲、迎風婀娜搖曳的纖柔楊柳樹;人行道有一段段百鳥虎豹的石雕欄杆為邊,另一邊則是石墩牆搭紅窗框、紅瓦坡簷配棕色柱的紅白屋舍。整整齊齊的優美紅白屋舍、店鋪、樓宇──比過去官府尚未強制規定前,烏、褐、灰等胡亂建造的屋子好太多了,來訪的異國人也紛紛大力讚賞。
兩旁的楊柳樹,近期連日張起了無數條橫跨大街、喜慶洋洋的紅燈籠,一排排一排排綿延直至盡頭。大街吵吵鬧鬧的中央車道上,熙來攘往了許多:漆飾包廂馬車和多人抬的木架轎子、拉蓬蓬帆布車的人力腳伕、一身束髮勁裝在策馬漫遊的帶劍騎士們、挑著蘿筐在尋點的賣菜郎及賣魚郎、兜帽斗篷或皮革背心搭白襯衫的異國人旅遊團;各類斗笠加色紗的全遮蒙面人、遮半臉的蒙面人、布巾包頭僅露一雙眼睛的蒙面人──還有一種看了很有「歹徒」感的怪異蒙面人,那是黑色頭套在眼睛與嘴巴的部分挖洞,一共挖了三個圓洞,往頭上套的蒙面歹徒人‧‧‧‧‧‧
石雕欄杆每間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桿比楊柳樹高的「導航踱點旗桿」,這是為了給會輕功「空中腳伕」所用,是很多退休或不願再涉險的武林人士,所開創的高薪行業。
大街兩旁的繁華商家,掛起一條條風吹盪鞦韆又令人眼花撩亂的燈籠串招牌、錐角邊的布條招牌、立式或臥式看板等等,店鋪更是滿滿噹噹兩狗票:左側──「通寶雜貨鋪」、「通寶藥鋪」、「通寶布莊」、「昭賢鏢局」、「通寶茶坊」、「通寶客棧」、「通寶酒樓」‧‧‧‧‧‧通寶大集團佔了大多數。
右側──「鉅鴻銅器」、「興昌雕藝」、「羅曼德古玩字畫」、「仁利錢莊」、「幸運賭坊」、「春花青樓」、「基立木匠鋪」、「亨久鐵匠鋪」、「武運香燭店」、「珍珍乾果糕點行」‧‧‧‧‧‧各種五光十色交雜的錯亂燈芒,當真是璀燦到不能在燦,再燦下去眼球耐久度破錶,上演自爆戲碼!!
商家店鋪前的寬敞人行道上,皆是爆滿的群眾人潮──各類廉價首飾和廉價服裝地攤、湯麵遮傘攤、小吃棚攤、糖果糖葫蘆或糕餅推車攤、挑著圓筒或箱櫃賣「鍋碗瓢盆、刀叉湯勺」的挑擔販、拎個工具背包到府修裡的游擊修理工、外國馬戲團、異國魔術師、野台戲子、拉胡彈琴獻唱的、異國清唱的藝人、本國雜耍賣藝的、飛鏢射瓷器遊戲以及射人體輪盤的、撈金魚回家養的攤位、摔角表演的、胸口碎大石的──稍遠處渠道橋上的炊餅烤魚、涼亭說書兼相聲、公廁旁賣衛生紙的、等客上門的渠道遊舟船夫──唉呦我的媽呀,我想回家!!
「師傅,我想回家。這裡好可怕啊,會迷路!!」蒼墨琴被人潮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說話聲和炫目燈光,給搞到暈乎乎地俯身垂頭,往赤霜華香噴噴的美妙胸口湊去──
「幹嘛!?你這招用過了,換別招吧!」赤霜華伸手把徒兒藉機湊過來的佯暈頭,給推回去。「前年賞夕陽的時候,你就昏過了。今次在這麼多人的大街上,收斂點。」
「是,了解。」蒼墨琴撇撇嘴,暗道可惜‧‧‧‧‧‧
「師傅妳看,魔術表演那兒有一對藍焰鳳凰欸!去瞧瞧。我還沒見過鳳凰和居雲龍。」蒼墨琴興沖沖拉著赤霜華往一大一小圈在圍觀的人群去。
鳳凰比居雲龍高傲,所以罕見。上午課程都有講過牠們會以音傳意,並且近距離的範圍內,可以讀取毫無防備之人的心思,上課都沒在聽啊!?我倒要看看你會出什麼糗──赤霜華打定看笑話的主意,也就任由蒼墨琴拉過去‧‧‧‧‧‧
魔術表演,蒼墨琴以前看過,鳳凰卻是頭一遭。他拉著師傅的手,往人群較稀疏的小圈圍觀群擠,擠到伸長頸子觀賞魔術表演的藍焰鳳旁邊。只瞧這身高約一百七十左右、體態似孔雀的藍焰鳳,毫不在乎周遭大人小孩盯著牠的嘖嘖稱奇目光,高傲地自顧自欣賞表演。
蒼墨琴見狀,膽子更大更走近點,手伸向沒有溫度卻熊熊燃燒著藍焰的火羽上,烘烤──再三確認是真的沒有溫度。然後他多走幾步,貼近牠身子,仔細上下觀察──看那略為豐厚的鳳軀上,一根根冒著美麗藍焰的羽毛,好像是從透明微白的羽柄處,衍生出瑰麗奇幻的藍焰羽片。嗯──尾部像孔雀一樣瀟灑飄逸的燃焰長翎,又有著不明顯的靛青假眼。往上的頸子,是猶如天鵝般優雅高尚的長頸。可惜──頂上的捲雲羽簇,無論怎麼看,都蠻像公雞冠的,還有底下這忿忿盯著他、蘊含怒氣的鳳眼,還真的有點像雞眼‧‧‧‧‧‧
「嘯──(你個人類混小子,說我眼睛像雞!?頂上羽毛像公雞冠!?)」藍焰鳳突兀展翅,對蒼墨琴發出短促嘯音。只針對他尖銳,旁人則不會刺耳。「嘯──(我看你是欠燒是吧!想品嘗藍焰的滋味!?)」
「啊?你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蒼墨琴捂著刺痛的耳朵,大為震驚失措地連退二步‧‧‧‧‧‧赤霜華別過頭偷笑,心想這傻子恐怕是第一人膽敢在鳳凰身旁,動到「像雞」的念頭。
藍焰鳳身旁的伴侶藍焰凰,探頸過來打圓場:「嘯──(蔚珀,算了吧。別跟一般凡人見識。損你格調)。」
「嘯──(不,雰雰。這如熊魁梧的小子不是一般人,身上有三象的力量。還有他直印心靈的奇特眸子)。」藍焰鳳蔚珀,由下而上地盯著蒼墨琴的眼睛左瞧瞧、右瞅瞅。而蒼墨琴尷尬得不敢動彈。
「嘯──(給你個機會。你道不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蒼墨琴見有臺階可下,馬上行動的鞠躬道歉。
「嘯──(好,你可以走了。或許,以後會再相見!)」蔚珀揮一揮藍焰翅,示意他可以走了。轉首回去繼續看表演,藍焰羽翅蓋上牠伴侶雰雰的背上,摩娑輕撫著‧‧‧‧‧‧
「呦,你可真行啊。我以為需要我出面賠不是呢。」赤霜華意外這一齣鬧劇,竟雨點小的落幕了。
「嘿嘿,牠看我老實又守規矩,所以就放過我嘍。」蒼墨琴邊走邊說,搔著頭笑了笑。「倒是師傅妳──怎沒提醒我鳳凰能夠讀人心思。」
「以前講堂有說過了。是你耳朵在上課時假死,下課原地復活。怎能怪我。」赤霜華悠悠調侃。
「你等一下!」赤霜華眼見「都鐸客棧」快到了,突然拉住蒼墨琴。把他扳過來面對她,手撫上他長衫破洞的地方,柔聲說:「看你老是穿長衫,這件又破了。晚點給你買件束腰結帶的背心罩甲,遠行做懸賞案子的時候會用上。
「師傅,不要行不行啊。長衫挺好的啊,簡單不複雜。若真要買,可以別墊甲片嗎?硬硌硬硌的不自在。」蒼墨琴苦著臉抓住她軟香的小手,覆上另一掌,五指穿插錯過她手指,緊密交扣著。「再說,將背心罩甲套在上衣的話,豈不變成『勁裝漢子』了!?聽說『勁裝漢子』通常一出場沒多久就會掛掉‧‧‧‧‧‧難道師傅希望我變成充人數的嘍囉嗎?就是那些幫派火拼的過程中『甲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刺殺』、『乙幫的某某勁裝漢子被砍死、『丙幫某某勁裝漢子被刀氣分屍』等等之類,用來讓戰況慘烈的人肉棋子啊──」
「你聽誰胡說八道的?」赤霜華揭開面紗,抬起嬌麗容顏凝望他,一副要揪出惑徒奸賊的嚴肅樣。「是誰跟你說穿上勁裝,會馬上死的!?」
「是獨孤老伯無聊說書時,順便解釋打鬥故事為何總會死一堆人的原因。」蒼墨琴鬆開他倆交扣的手掌,改用指尖輕輕又柔柔的在她白嫩掌心至手腕處撓撓──劃劃──寫字──
「哼,那個老頭的腦袋,早就脫離正常人範圍,已經是猜不透的荒誕乖離,你可別聽他的,欸你──」赤霜華的目光望向旁邊來往的流動人潮,思緒飄到家中痛罵雜務元老。才說到一半卻被徒兒的煽情動作,給撓得蹙眉難耐,她回頭抽手輕斥:「做什麼啦!在大街上來這一套!!」
「你現在給我進去點菜。」赤霜華蒙回面紗,揮臂指著不遠處的「都鐸」客棧,五分沒好氣地喝令這個頑劣徒弟先進去。
「是!」蒼墨琴猛地挺直腰桿,晾出紀律嚴明的剛正態度,轉身就走。彷彿適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什麼事也沒做。
【居雲龍、鳳凰、洞窟飛龍是官府視為上賓級禮遇的智慧異類,牠們一旦缺錢使用,便會拔拔自己的鱗片和羽毛向官府換錢。牠們要錢的兩大理由:一,喜歡人類的建築技術,買棟房子然後搬回去,又很方便。二,人類做出來極端耐打、耐燒的「玩具」──心情差的時候,捶一捶、燒個痛快,是個很好的洩壓活動。
經常會有人向牠們要簽名。這個簽名就是在物件上灑灑龍鱗粉、燒個具有顏色的焦痕、飛龍口水用來泡茶提升香氣。龍鱗粉僻昆蟲,鳳凰的顏色焦痕可除去任何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