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洋帶著沮喪和不知所措的心情走回家裏。
他沒有辦法接受小宛曾經是那樣的殺人狂,也沒有辦法接受已經是那樣好的一個女孩子,卻要承受她不知道也不記得的懲罰。
「要怎麼辦呢……小宛……」陸以洋鬱悶著,正要走進大樓的時候,突然發現小宛就站在他身邊。
「咦?!!妳在這裏幹嘛!!」陸以洋大驚失色,就在家門口,要是被春秋看到了還得了!
「你……在叫我……」小宛只是眨眨眼睛的看著他。
「我、我叫妳就會馬上出現嗎?」陸以洋驚慌起來,「那妳可不可以馬上回學校去?妳要是被看到的話就……」
「不是叫你不要帶那些東西回家的嗎…」
陸以洋覺得全身發涼,他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聽見夏春秋的聲音。
他趕忙把小宛藏在身後,「春秋你聽我說,她不行,絕對不行……」
也許是陸以洋的神情過於慌亂,夏春秋皺起眉頭望著他,「什麼東西不行?」
夏春秋看著那個被陸以洋藏起來的女孩,朝她伸出手。「來,妳過來,去妳該去的地方。」
「春秋!不要帶她走!她不能走!」陸以洋還來不及注意到夏春秋的反應,回頭把小宛朝後推,「聽話!妳快回學校去,不要再出來了!」
小宛聽話的慢慢朝著陸以洋推她的方向走去,沒有回頭。
陸以洋轉身攔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夏春秋,小小聲的說,「對、對不起,但她真的不能走。」
夏春秋幾乎要氣炸,但只是在忍耐著,語氣還算平和,「你送了東西給她?」
陸以洋縮了下,雖然覺得很害怕,但是還是點點頭,「我並不是故意的,我送她東西的時候不知道這樣會讓她留下來。」
夏春秋深呼吸著,告訴自己不要跟他發脾氣,語氣平靜的說,「沒關係,我們想辦法解決,先回家。」
……解決?不行,一定要說清楚……
陸以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著夏春秋回了家,然後看夏春秋在屋裏走來走去,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在思考怎麼「解決」小宛,他忍不住開口,「春秋,可以聽我說嗎?」
夏春秋坐了下來,叉著雙臂瞪著他,「說吧。」
陸以洋深吸了幾口氣,才用平穩的語氣說,「我、我想留下小宛。」
碰的一聲夏,春秋一拍桌站了起來,「我說過幾次!只有這件事不行!!你不能留下任何一個鬼!!」
陸以洋縮了下肩膀,要對抗自己尊敬而且喜歡的人,對他來說比剛剛面對殺人鬼還要來得可怕,帶著委屈說,「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行呀?小宛是個好女孩,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卻被人殺死砍了頭藏起來到現在也……找不到,屍骨不全也不能離開,她只能在那裏遊盪而已,為什麼她必需受這種罪……」
夏春秋深吸了口氣,試圖好好跟他說,又重新坐下來認真的對陸以洋說,「我上次告訴過你,天地運行有一定的規矩,她會死於非命是註定的,如果她曾犯過罪就必需要受懲罰,如果她沒有犯罪,下一世就會給她一個更幸福的人生,那都是註定好的,沒有人可以擅自改變。」
陸以洋皺起眉頭,「可是……這樣一點道理也沒有。」
夏春秋嚴厲地開口,「你所謂的道理只是你用自己的眼睛所見,是單方面的事實,這就跟犯了罪要坐牢一樣,這是懲罰,不管她記不記得都一樣,既然犯錯就要接受懲罰。」
陸以洋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種論調,忍不住提高了語調,「如果要懲罰應該要在她還記得自己罪孽的時候罰,她才會知錯!像這種等她脫胎換骨再世為人後才懲罰她的方式我看不出哪裏有效!應該要罰犯了罪的人!而不是罰一無所知的人,這跟無理取鬧的父債子還有什麼不同!」
「這是規矩,就跟法律一樣!你可以因為不相信法律就自行去制裁你覺得錯的人?或是從牢裏放走你覺得沒犯錯的犯人嗎?你有自信認為自己絕對沒有錯?絕對可以成為這個世界對錯的準則?」夏春秋毫不留情的吼了回去。「你太自大了,這世界並不是以你的想法在運行,你不能隨意想打亂秩序就打亂。」
「我……我並不是認為自己絕對是對的。」陸以洋低下頭,雖然他並不認同夏春秋的理論,但卻也無話可以反駁,「只是……反正小宛絕對不行,我要對她負責,我答應過她要送她回家的。」
夏春秋忍無可忍的再度拍桌站起來,「基本上你把這種事當成責任就是一種自大!你不可能在路邊看到一個鬼就收走一個鬼!這個世界的平衡會被你破壞!」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陸以洋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也不是自願看見他們,我也不是因為想讓自己高興才留他們下來的,如果不要我管他們為什麼我能感受到他們的痛苦,我會為了他們那麼難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讓我跟他們有牽扯,為什麼我會認識你們又要進這個家,我不是因為想破壞你所謂的規則或是平衡才做這些事,才忍受這些痛苦的……」
陸以洋忍不住滿腹委屈,眼淚不停的掉下來,夏春秋掀了掀唇,卻沒有再說下去。
陸以洋的話讓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生活,讓他想起過去自己曾經也是那麼痛苦,而這個孩子卻總是用樂天的想法和開朗的態度去隱藏這些想法和所有負面的情緒,自己把他留在個家裏,又曾經教過他什麼東西呢?除了一些他無法明白的說教以外,自己做過什麼?
什麼都沒有,他只顧著找回他過去因為痛苦而來不及體驗的幸福生活。
「以洋……我……」
「春秋是笨蛋,我最討厭你了!!」陸以洋哭著罵出聲,然後衝出家門。
夏春秋愣了下,然後苦笑起來,卻也沒有去追,喃喃自語般的說,「這是你能罵我最難聽的話了嗎?」
夏春秋倒在長椅上,感到好久沒感受到的自我厭惡。
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撫著額角,夏春秋覺得非常非常頭痛。
「以洋怎麼了?我看他哭著跑出去?」葉冬海疑惑快步走進客廳,看見攤在長椅上的夏春秋才鬆了口氣的問。
「你們吵架了?」葉冬海過去坐在他身邊,把他攬進懷裏。
「……這個孩子可以想到用來罵我最難聽的話,就是春秋是笨蛋,他最討厭我了。」夏春秋苦笑著說。
「……看起來還蠻有用的。」葉冬海無奈的笑笑,輕撫他的背,「你知道他不是真心這麼想的,不要難過。」
「……我才沒為這種程度的話難過。」把頭埋進葉冬海懷裏,夏春秋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開口,「你到現在還覺得槐愔走的路是錯的嗎?」
輕拍著夏春秋的背,葉冬海笑著,「我們或許都曾經認為他是錯的,但你會這麼問的話,不就早知道這種事本來就沒什麼對錯不是?只是走的路不同而已。」
夏春秋沒有回答,葉冬海嘆了口氣,「或許你也該讓以洋走槐愔的路,硬逼他把道路修正成跟我們一樣是毫無意義的。」
夏春秋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誰叫你要撿他回來的。」
「是是,是我的錯。」葉冬海苦笑著,緊緊環住懷裏的夏春秋,「不過……我很慶幸我當初撿了他回來。」
「如果沒有他,或許我們沒辦法變成現在這樣。」葉冬海笑著,輕吻夏春秋的髮。
深吸了口氣,夏春秋回抱住葉冬海,想著如果他想專心抱緊手上這一個,也許他得放開另一個才對……
夏春秋閉上眼睛,不知道到底對他放手是自己太過自私,還是這真的本來就不該是他走的路。
也許,那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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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冊已經校稿完成排好版了,但是本週是CWT,印廠接不下了,要等下星期才能送印,請大家再等我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