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往河堤之前,他們先在大樓的車道旁撕開了玫瑰涼菸的包裝,坐在花圃的洗石子籬上,一口口抽了起來。涼菸比一般香菸要來得細,如果配合著大眾審美觀更精準地說──或許是優雅,搭著菸草所燃起混雜著精油般的香氣,很容易把燒出來的煙霧也一併想像成和包裝一樣的粉紅色。我瞇著眼睛看煙霧,看他們翹著腳在那抽著,大概五分鐘,像一只慢慢燒起來的花瓶。他們問,你要試一口嗎。我接了,才明白苦澀和粉紅色是怎麼樣都沒辦法搭在一起。
說起來,那根本不是我會做的事:晚上十點多接到一通電話,四五個人就這麼隨興地約出來,其中包含了不太熟識的朋友們以及完全不認識的朋友的友人N。雖然說是要夜跑,每個人卻又不是穿著正規的運動服裝──慢跑鞋搭著牛仔短褲或是棉麻短褲配著短袖襯衫,就如同電話裡朋友回應我的質疑:「反正就先出來走走,晚上散步也很棒啊。」
屢次相約跑步的那幾個夜晚,我們常常分隊而行,抵達河堤道後,我和N就會不自覺地領先在前,其他三個朋友總是在後。當時的我尚未入伍,正值畢業三個月等候不到徵召單、什麼都可能也什麼都不能的生澀時期,面對一個全然不相識的N,我只是看著河對岸建案的航空燈說話,說一些當兵前後的打算,並且操練起毫不熟稔的社交口吻及生硬的話題:你幾歲、什麼專業、喜歡做什麼。問這些問題,好像把對方想像成一顆氣球,不斷往裡面灌氣一樣,灌出一個中空的輪廓。
認識一個人似乎是用大量不踏實的問題來組成。認識一個人本來就得用大量的問題組成。只是,我們好像沒有真的取用所有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