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自德國知名小說〈德語課〉,「德國奧斯卡」最佳影片兩大獎提名,荷蘭電影節最佳影片。
故事大綱
少年西吉身處少年感化院,面對課堂上「善盡職責的快樂」的作文題目,卻遲遲不知如何下筆,思緒一邊飄回孩提時期與警察父親共度的時光…
二戰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納粹為進行全面思想控制而實行禁畫令,身為警察的顏斯為了「善盡職責」,連自己的好友畫家麥克斯也嚴加監視,西吉雖然為畫作深深吸引,卻被迫與父親合作監視畫家。
顏斯鐵了心要讓畫家受到納粹的制裁,麥克斯的畫作將全數遭到沒收或銷毀,也將面臨牢獄之災,而一切的導火線卻是一幅出自西吉之手的畫作,顏斯究竟是立下大功還是名譽掃地?麥克斯的命運又將何去何從?
即使無能為力,西吉卻明白自己有時必須如麥克斯所說:做一些對抗職責的事,一幅接著一幅,他當起了偷畫男孩,試著在亂世裡為這些畫,也為自己找到安身立命之處…
短評
《偷畫男孩》全片出現血的場面不超過五幕,顏斯每一次的怒吼、言語和實際的暴力,卻都比鮮血直流還來得窒息。戰爭總會迎來勝負,極權主義對於人民的毒害卻好像不會有結束的一天,沙丘、海邊、藍天、偶陣雨,鏡頭下的田野如此寬廣,人民可以自由走動,思想卻被箝制在一方陰暗角落內。然而藝術是救贖,是偌大世界裡的庇護所,就像那棟掛滿西吉偷來的畫作,充滿動物死屍,陽光卻毫無保留照進室內的宅邸,留住了心靈的自由,終能迎向陽光。
閣樓碎碎念
極端主義的遺毒
極權與極端主義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們嘗試在把人都變成同一種樣貌。
人心惶惶的戰爭時代,任何一種異議都可能動搖威權統治,因此他們需要的是病態的服從,遠超過單純的上下關係,而是打從心底認同其思想並引以為傲。
西吉的爸爸顏斯即是這般存在,他視執行納粹黨一切的命令為畢生最大的職責,病態之處在於納粹給予的是洗腦式的思想暴力灌輸,凌駕於人權之上,剝奪人權只為維持社會秩序,成為顏斯一生恪守的準則,所謂「善盡職責的快樂」也不過如此。
然而比極權主義更加可怕的,是習慣,在迎來自由之後仍然必須從善盡過去的職責找到快樂和存在感的習慣,而這樣的習慣對於行為和思想的箝制,竟是不分對象的,無論崇尚自由還是服從權威,全都逃不掉。
即便強大如納粹,也無法將所有人民都塑造成自己理想公民,事實上大部分人都僅是基於害怕而在體制下默不吭聲,對自由的渴望在民間未曾消失,納粹有想要公民克盡的職責,公民亦然,如用畫作紀錄生活和社會樣貌之於麥克斯,在父親的權威下為自己和畫作找到安全藏匿處等待自由之於西吉那般。
當納粹垮台,極權主義的遺毒卻沒有只找上顏斯,全家人都成了陪葬品,西吉沒能真正迎來自由,甚至多年來掛著偷來的畫作,成為他無處可逃時的心靈庇護所的廢棄宅邸,反而被父親焚毀殆盡。
在戰爭與極端主義的殘害之下,西吉無異於顏斯,他們好像終其一生都逃離不了自己的「職責」,如果要避免畫作繼續慘遭父親毒手,唯一的辦法就是克盡偷畫的職守,把自己和畫作都埋藏起來不見天日。
邊寫著其實腦海裡冒出的是《返校》影集裡年老魏仲廷那終日極其驚恐的面容,極權主義的荼毒是無孔不入的,成天生活在被懲罰、被極盡所能地控制的社會環境裡,永遠都像是不會結束的長夜,即使迎來了黎明,卻發現自己害怕陽光,更害怕陽光消失後再度迎來的黑暗。
時常聽見轉型正義的標語說著:我們不能忘記過去。覺得不能二字對仍活在陰霾底下的人來說有些殘忍了,他們不得不記得,因為無論是痛苦或欣然接受,都是生命的印記,忘不了。但正因為如此,才得有人幫忙分擔這些記憶,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可能成為某種極端下被壓迫的少數,屆時才能以此提醒自己,自由的滋味有多美好,值得我們記住、冀望和反抗。
藝術之所以可畏更可敬
顛覆往往源自於思想,對統治者來說,反抗者的可畏在於其叛逆思維本身而非擁有的物質力量,秦始皇焚書如此,納粹禁畫亦然,目的都是杜絕作品背後的思想和可能傳達的訊息。畢竟納粹需要他們的士兵與人民都有一張堅毅無懼的臉孔,對外展示無暇的忠誠,若像麥克斯的作品裡的顏斯那樣嚇得魂飛魄散,即散播出動搖人心的惶恐訊息,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之所以是畫,之所以是藝術,是因為藝術來自人的情感和思想,那是比軍事力量還來得強大的動能。創作自由的可貴之處在於它體現了一個人的所思所感,是靈魂的解放,當數十億個靈魂都處於自由無拘束的狀態,思想間的交流和交互影響迸發出的力量便巨大地無法想像,遠遠超過一個時代的顛覆所能定義。
藝術更是一種救贖,思想和生活的出口,就像那間堆滿動物屍體的房子,卻成了西吉的避風港,極權主義下的社會就是如此噁心窒息,因此更需要藝術創作作為存在的證明,更需要在創作裡持續思索並保有自我,或是從他人的創作中尋找慰藉,在黑暗裡提醒自己外面永遠有陽光,有一天都會照進。藝術所在之處,終有一天能打破一切束縛。就像廢棄宅邸裡曾經賦予西吉平靜的那些畫作,少年感化院裡那些用文字剖析面對過去傷痛的日子,最後終帶他找到了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