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胡斯卡魔琴（3-35-4）

總地來說，賢者石不過是象徵梅杜莎之眼的一塊珊瑚石。我聯想到武俠小說中，絕世高手遺留畢生絕學，通常是一本武功秘籍加一張寶藏圖，引發腥風血雨的江湖爭奪，結局則出人意表，高人事實留下假藏寶圖，且武功秘籍終極心法只是勸人為善，諸位得到一份銘謝惠顧的安慰獎。

「禽滑、腹大哥，你們說弗長老掌內鑲嵌的，真是絕世高手牛頓遺留的賢者石嗎？」我提出疑惑，禽滑搓捏下巴問道：「你認為有詐？」我舔舔嘴唇，回道：「畢竟我們誰也沒真正見過賢者石對吧？之所以認定，是由他們傀儡煉金術師率先講出來，況且弗長老屬玄異圈之人，本就修煉靈力，那麼我們感應他手掌之物有靈氣，不足為奇。再歸溯臺灣案件，雖然不知何人或何妖施行石像活人化之術，但也無直接證據表示是賢者石啊，進一步說，翟流拿沒拿走賢者石都是個問號。」禽滑搖扇，詭笑道：「唱得哪齣？」我不太確定說道：「全局是幌子，他們壓根底兒找不著賢者石，說不準也不完全相信存在賢者石，只是想奪取墨薔家高科技，順帶毀掉墨薔家。」禽滑笑道：「毀掉墨薔家好爭取武林盟主？」

我又點來啤酒和招牌調酒，隨年紀增長，酒癮逐漸加深，聽得腹䵍淡道：「萬妖牆。」我不解地重複一遍，反問：「萬妖牆？」禽滑好似明瞭腹䵍之意，兩人眼神稍稍交會，禽滑說道：「相傳遠古存在一種妖食妖的術式，可藉此增長妖力。」盯視酒杯，我內心好笑，墨薔鉅子唯增酒力啊，嘲謔回道：「動漫看多了吧！雖然醫藥也有以形補形觀念，那豬腦吃多了不就變傻瓜？噢不，豬說不定比吃豬腦的人聰明，難道多吃一顆豬腦，從此長兩腦袋，智慧便超越牛頓和愛因斯坦？」禽滑說道：「小淳你聽過『食屍之刑』麼？」我搖頭回答：「『實施』什麼？」禽滑釋道：「進食屍體的一種囚刑之術。」

「啥噁心鬼術式！」我遽然皺眉，心生厭惡不屑。腹䵍柔聲解釋：「小淳鉅子莫聞其名而嫌棄，此乃善術。」我和青曇皆詫，不禁好奇問道：「吃屍體還善良？」禽滑狡笑懟道：「那你吃動植物屍體便不善嘍？」我揮手說道：「你這是狡辯！」禽滑說道：「施行這種術式的人，私下被稱為『玄異圈法醫』，不分人類或妖怪的屍體，一旦食進，可重現死亡過程。」我咕嚕狂飲半杯招牌調酒，搔頭，不置可否說道：「所以既然存在『食屍之刑』術式，同理可證，那種妖食妖的術式也可能存在，你們是這個意思嗎？」禽滑笑道：「呵呵，那麼傳染病與食屍之刑有何差別？」

經禽滑一提，醍醐灌頂，照啊，當病毒由舊宿主傳染給新宿主，每次都算重現死亡過程，況且人體器官具備記憶能力，許多真實事例即接受手術移植的人，湧現陌生記憶或行為，經調查，原來屬於捐贈者本身，是故「食屍之刑」術式，乃透過食屍獲取亡者肉體及精神的記憶，等同傳染病途徑，複製死亡程序再演繹，彷彿法醫和鑑識人員重建犯罪現場般。

「我明白了，妖食妖的術式之所以能增長妖力，原理類似『食屍之刑』，其實只是複寫技術密碼，假設麞妖吞下巨虹蟾，複寫疣液技術，之後祂噴出的火燄將帶有疣毒⋯⋯。」言至此，驀然心下一沉，懷疑老半天，我最沒資格發言，當初十六蜘女傳我蜘蛛天雪罟，其術式原理不也相同？且一次背負十六條新鮮生命的罪惡。極快掩隱愧意，我續道：「結論是有人圖謀萬妖牆裡的妖怪。」禽滑手指比了箇二，說道：「兩條路，一是想抓走妖怪、分析妖力，二是放出妖怪危害世間。」

青曇慍道：「禽滑大人、腹䵍大人，不管哪條，必須竭力阻止！」我用食指敲著嘴唇，腦海敏捷運轉，思索咄咄離奇想法，篤定說道：「不，兩條路都是目的⋯⋯試想啊，假如有一群人把妖力運用進人體，會產生什麼結果？」青曇疑惑片刻，猛然省悟，駭呼：「長生不老！」我點頭說道：「妖怪靈力可運用的範疇遠勝賢者石，除了延壽外，更可製造出相當玄異圈的『超能力』，根本不必重煉賢者石⋯⋯卻又導致另群人困擾。」青曇當知我指得並非醫學科技諸類困擾，他尚未理解，禽滑和腹䵍早臉色一變，我感慨淺笑，續道：「冥界⋯⋯像是酆都大帝祂們。」是啊，冥界、地獄亡靈稀疏，那冥王、閻王還混箇屁！此消彼長，人類死亡愈多，祂們勢力愈大。

青曇渾身一震，說道：「鉅子您是說傀儡煉金術師、摩諾史塔托斯，傾向奪獲妖力，而另一方則欲利用妖怪讓人類大量死亡，好⋯⋯好⋯⋯。」青曇再也說不下去，奪獲妖力者亦包括化學騎士，既怕多言得罪腹䵍，又怕提起摩諾史塔托斯妄圖慫恿我的那筆交易，關聯著墨薔家守衛萬妖牆的巨大秘密。

或許我們一直誤解，摩諾史塔托斯的譯名「孤獨人」，非指亞歷山大大帝──實指牛頓──世人多知牛頓深信，唯徹底破解古希臘神話的隱密，方可通盤瞭解煉金秘術。古羅馬人視珊瑚為高貴寶石，稱「紅黃金」，認為佩戴珊瑚可防疾癒病，該智慧著實驚人，現今醫學科學已從珊瑚分離出天然化合物，具抗發炎活性，用以治療潰瘍、癌症和修復神經，諸如心血管相關疾病或脊髓損傷，乃至愛滋病、帕森金氏症等均受惠。珊瑚不單共生藻類、孕育繁多魚類，更與病毒、真菌、細菌等各種古老新生的微生物體，和諧合居，即使牛頓獲得珊瑚石，然拙於生物學，實情生物學發展從十九世中葉，達爾文進化論創立，全新變革，建立遺傳變異、自然汰選和物種高低簡繁等觀念，牛頓交臂失之，僅稍早生物學鳴放時代二十年，便能弄清珊瑚真身，不至錯誤認知珊瑚是動植物雙合體、不會老化。

推測牛頓把珊瑚石藏於魔琴傑里尼，證據可循、脈絡清晰。牛頓本身就讀三一學院，彼時學院以亞理斯多德學說作為教學基石，牛頓卻反對三位一體宗教觀⋯⋯抑或，反對亞理斯多德學說？矛盾作風相當有意思。此事須細究薩洛、傑里尼兩人，接受威尼斯樞機主教請託，製作跟雕飾魔琴，而與他倆同時代、同地點的交錯者，正是父親為魯特琴手，故愛好魯特琴之人──伽利略．伽利萊──透過望遠鏡觀察太陽和月球，否定了亞理斯多德對太陽月亮的「完美天體論」，世人盡知伽利略如何深刻啟迪牛頓。牛頓隨身攜帶小提琴的逸趣，多少受伽利略影響，特別是伽利略死亡和牛頓出生的時間近乎重疊，一說相差數月，更甚有狂熱崇拜兩人的科學家進行考證，認為伽利略過世隔日，牛頓立刻誕生。

至於藏琴何處，賢者石既代表「生」，當藏近乎「死」之地。古希臘神話早給正解，阿波羅之子，阿斯克勒庇俄斯，用雅典娜所賜梅杜莎之血，做成蛇杖救人無數，惹惱自家伯公，冥王黑帝斯，爺爺宙斯不得不拿雷矢閃電擊殺孫子，以平大哥怒氣。身為父親的阿波羅極怒，殺不了伯父替子報仇，便射死鍛造雷矢的獨眼巨人庫克羅珀斯，又換宙斯生氣，罰阿波羅前往特洛伊幫凡人修築城牆，天文學中以宙斯命名的「木星」，與其軌道上的希臘群小行星、特洛伊小行星，即發源這段神話。我相信牛頓必將魔琴傑里尼，藏于黑帝斯管轄的地獄──號稱「地獄之門」的胡斯卡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