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誕生與流逝在彈指之間
最近經常是這樣的狀況。剖腹開刀的器械盒送下來沒多久,緊接著就是人工流產的器械盒,中間間隔不會超過五分鐘。這兩種器械盒在送入清洗機前,確實需要預先處理一下 ,不禁讚嘆醫管秘書時間安排緊湊。
注意到這樣的巧合後,我習慣性的在處理器械前多看看它們幾眼;剖腹產的器械要比流產的器械多,也許可以說在生理上,生命的到來要比離去複雜的多吧?而實際上這兩者對我們都不容易。
墮胎與否一直是一個無解的議題,每每盯著沾著血跡的器械,我總會想到我懷第一胎,在醫院生產室待產的那天。
當時,一位陪我的助產士Lisa,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很好心刻意地和我聊天,Lisa 提到自己生第一胎的經驗,然後是第二胎的種種,聊著聊著,她娓娓的說到自己還有一個第三胎,可惜她沒有讓他來到這個世界...。
我輕輕拍撫著她的手臂,想給她一點安慰,當時她就坐在我的病床旁,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時她對我說的話;她說,她已屆退休的年紀了,可以說生活裡幾乎沒有什麼缺憾,可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多希望當時有人可以告訴她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墮胎是很痛苦的事,當下可能覺得是解決了一個問題,不管是經濟還是對雙方情感狀況的考慮,然而最終受創最深刻的可能是母親的心理,只是當下未必能馬上感受得到,它的影響可能很長很久,甚至是一輩子。
對於墮胎,我沒有任何道德批判,因為生活已經充滿各式各樣的艱難與磨難,對血肉之軀的我們都不容易。
有一年我的墨西哥朋友跟我說,他家只有先生在賺錢,經濟不寬裕,她懷第三胎了,先生說還是拿掉好,她想問問我怎麼想,她應該怎麼做才好?我被她的問題嚇傻了,一時半刻也說不上什麼有建設性的想法。
Lisa的故事倏地在我腦海緩緩浮起。
我跟朋友說你拿了會不會後悔?她語氣篤定地說:會、一定會。於是,我鼓足勇氣,也違背了我自己不干涉別人人生的原則,我對她說:那就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在台灣有一個說法,意思是說小孩都會自己帶便當來(到這個世界),有人帶得多,有人帶得少,但他們是知道父母的經濟情況的。
一轉眼好幾年過去了,因緣際會我來到現在這個醫院服務,是兒童與婦科醫院,也是當年我生下第一胎,和Lisa有一面之緣的醫院。
歲月如梭,我的墨西哥朋友現在是城裡一家連鎖麵包店的師傅,做麵包是她的興趣,所以她做得有聲有色,生活與職涯在她生下第三胎後無限展開,她越活越精彩。她經常拿麵包來給我,每次來家裡,她總是說:這是小孩的便當。我們相視而笑,往事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