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獨白】墮落天使：錯誤凡間中的許多個靈魂，只為在存活中調適著

私心自作計畫｜當孤獨成全了我們所有

無論是受王家衛畫面中的色彩佈局吸引，亦者被景深探去的人物輪廓扣住，導演獨特的影像魅力與他別具個人風格的敘事手法，都讓他成為一世代文化人的代表；而在那香港文化引領風潮的時刻，一如經典台詞的猖狂，角色人生故事卻都形塑出真實的靈魂，更甚至說他們演繹的內在，便是揣摩出現實與理想界線內外的困境與衝突，亦同時包含寫實環境的一種批判形式，在富饒韻味的生活觀察，與之帶著意境投射的帶入視角，使得電影至今走過十餘年載，影迷記憶的回饋和既已成長的自己，伴隨著光陰的流逝卻又增加了些許老舊的味道，並不是老陳乏味那般，則是說對於當時青春體驗，因為翻新、重舊，復古的文化卻也跟著來到你我身邊，直到重返《墮落天使》時，那鏡頭語言中吐露的觀點，都不再是抽象的，只是時間經歷夠久，卻並沒有使人變得更清晰，而說這種需要情調與頻率感受的文學體驗，得花費多一些“時間”，才能領略作品之間的韻味。

若說《墮落天使》與《重慶森林》有極大相似之處，兩位何志武的連結確實不只是電影中的湊巧，但除了對角色、故事情境的衝突，亦可以說是導演對於作品的一貫原則，使得他們混雜多變的敘事觀點，在畫面的捉弄下，使人難以掌握，但同時包含著劇情的收放，形同每個人物關係的來回擺盪，交錯與漫舞，在看似無有規律的感情間，自《春光乍洩》、《重慶森林》又包括導演鏡頭下的每個角色，他們涉世且多，在模糊的世界裡不停打轉，而既使是生活的失意與惆悵，孤獨的人卻總是期許能有將好的結局，哪怕作者並未給他們安排一個順遂的人生收尾，恣意與無處漂泊的他們在流浪的時光中，或就是對人們最好的安排，而說王家衛給予的自由，是已然存活在“生活”的限制下，給予極大寬限的自主，但在如此狀態下的他們仍然承受著痛苦，僅此而已。

試想在作品描繪城市的想像，並沒有如光似幻的華美場景，取而代之是每個人都想逃，卻總是找不到出口，就只是不斷尋覓著，期盼在迷離的世界裡尋見短暫的暢快，以至於是天使五號（莫文蔚飾演），總是笑臉迎人、用歡樂包裝自己，但卻給人不自在的衝突感，又是否是過於悲傷，而選擇說服自己呢？可以說天使五號的快樂不由得自己，因為經歷了天使一號的感情叛變，不斷渴求愛情的她必須在失去中找回自己的渴望，以至於當她把話說了出口，那句「只要你現在愛我就好」，卻不經讓人感到心酸，是她多麼努力隱忍，想把自己受到的委屈與不可能獲得的幸福藏在笑靨裡，就說服自己只要保持快樂，愛人就不會遠離。

不能說五號做錯了，但自兩人相遇開始，這場戀情必然不被看好，只是一號打從心底就不嚮往這段感情，因為他是名殺手，殺手又何德何能有一個正常的親密關係呢？總是和人保持距離、卻又渴望被愛，至少是能夠像常人一般生活，卻只是獨自漂泊，隨意窩藏，直到一號最後獲得了自由，卻沒了明天。看著亡命鴛鴦，一號的心酸是冷酷殺手的理性，一如冷酷印象的姿態，不給人溫暖與喘息，只能夠看著過往熟悉的同學，念舊時也意想著自己曾經擁有的人情味；然而，令人可憎的五號又只能說過於天真，一個不配擁有愛情的混蛋應該早點看清，哪怕被人嫌膩，五號的難耐卻好似在對每一對孤獨戀人的歉疚，向在愛情中失意的少男少女們，一同感到受挫的痛，於是宣洩了、再走出自己的人生。

如果是這樣也罷，總之兩人的關係到此為止，但是五號至始至終都在他的世界之外，卻從來沒有深入理解。其實啊，因為一好的工作緣故，那名事業夥伴的存在就將這一切打亂了；如果說一名殺手不該擁有感情，那一號為何總是在工作中留下痕跡？而也正是如此，一號遺留的證明不止於存在，而更像是故意讓人找到的藉口，因為只有這時他才能夠被人了解、得以安放，至少是作息與生活的存在，讓他有活著的感受，或說是對於存活的喘息，哪怕一號無法得到親近的人，對於殺手而言，在被他人窺探時，那極盡渴求的存在感、被人在乎的感受，也

就值得了。

只不過在整個作品中，最具神秘感的既不是一號殺手或二號夥伴，飾演三號何志武的金城武卻又多了點奇特的存在，就像是何志武的第二人格設定，使得他在飾演三號天使時，相比另一個何志武而多了點陰鬱的成分；但同樣是何志武，只是那帶給人正向的態度卻消失了，這並不是說他不樂觀，只是在這裡的何志武並不是話夾子，而是省去對白之後，詮釋在角色行為之間的盧蟒，直白而不偽裝的對於“默片”的趣味性，卻都讓何志武成為作品最具喜劇感的人物。

延續何志武的設定，從奠定分手的鳳梨罐頭，直至過期罐頭變成啞巴，一種對於現實世界的保鮮期，卻正如同兩個人正那般被應證了！對此，罐頭指涉的意義並非全然相同，只能說透過兩者對於物品指涉的類似性，勾勒出影像符碼更深層的表示情境，以至於說何志武失去的、擁有的，管他總是在夜裡開店、拉攏生意，又甚至是到了白日就得離去，叫賣時所帶給他的快樂早就勝過一切，然爾，在他和四號天使的感情上，也正是如此，以至於初戀來得快，走得更是突然，何志武也是輕鬆帶過。

傳承作品的意志，何志武穿越《重慶森林》而來到《墮落天使》所在的世界，儘管抱持樂觀態度的他，卻也同樣有著犯人編碼，又使人聯想起在這犯罪城市裡，誰都是邪惡的原罪，沒有人能從中出逃了。但是，一如兩部電影帶出的韻味，故事的陰沈卻帶著更多些的輕快，好似悠閒參雜著些許叛徒，但整體而言卻不都是壞事，而就說在這水泥囚困的都會叢林中，你我身處的獄牢就是一場莫名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