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分局為白鹿市最大分局,掌管白鹿市40%治安,是全市唯一與地方檢察署同處一地的單位,每日的人流量除去工作人員,輕輕鬆鬆都是好幾百計算,也因為建築物設計為東西2棟,各有前後門,東側為地檢署10層樓,西側為分局6層樓,有二條連接2棟的半露天空中走廊,不同的樓層和複雜的走道設計讓許多人在建築物裡迷路,分不清地檢署和分局,時常鬧烏龍,但是最大好處就是很方便躲避媒體的追逐。
剛結束趙進滅門案會議的溫衍心情浮躁,不光是因為前一晚木寧的意外,更主要是趙進案的主要檢察官竟然換成何耀輝,他最看不慣的檢察官,怕事嫌麻煩,每次都想草草結案,這讓溫衍大為光火。
他決定去問周子舒怎麼一回事,穿過空中走廊後,溫衍直直地走向最靠外側的辦公室,一開門原本想大罵周子舒的溫衍,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半死,因為這是一間育嬰室,恰好一個媽媽正在餵奶,溫衍趕緊道歉關上門,往旁邊的樓梯間走去,一邊爬樓梯一邊大罵這是甚麼鬼建築,原來西側警局的3樓是東側檢署的2樓,空中走廊的設計是帶有斜度,一個不小心就會走錯樓層,而周子舒的辦公室是位在3樓最外側,下方剛好就是育嬰室,溫衍一邊碎念一邊走樓梯,火氣正大的他,完全沒在看路,一個直撞,就撞上正好下樓梯的周子舒
「你走路怎麼不看路阿」周子舒被撞的文件散落一地
「還不是你的原因,為什麼檢察官換人 ? 為什麼你不跟我說一聲」溫衍壓著火氣詢問
「你是我的長官嗎 ? 做甚麼都要跟你報告 ?」周子舒面無表情得說著
讓人摸不透他再想甚麼,明明昨天氣氛還不錯,溫衍以為他們已經從同事變朋友,會互相分享生活之類的,看來還是他想淺了
「我是......於公於私你都應該說一聲吧,檢察官忽然換人,我們也很錯愕阿」
「我有說我不說嗎 ? 你要不要幫我撿文件 ? 」周子舒一邊撿文件一邊說話
「喔喔喔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溫衍趕緊蹲下來幫忙,2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整理好
抱著2大疊文件的溫衍不明就裡地跟著周子舒走,周子舒全程一言不發走到檔案室,準備將這些文件卷宗歸檔,溫衍就只好像打雜小弟一樣,默默在旁邊幫他裝訂,影印,遞文件,做著極其無聊的文書工作,平常時候,溫衍是絕不碰文書整理,因為他覺得浪費時間又沒生產力,但是跟著周子舒一起,卻有一種異常的平靜,聽著周子舒平穩的呼吸聲,看著他熟練的歸檔文件,他發現自己也慢慢沉澱下來,不像剛剛如此躁動,暖黃色的燈光暖暖的籠罩在2人身上,空氣中只有搭搭的釘書機聲和影印機的聲音,溫衍覺得時光就停在這也不錯,安靜祥和,沒人打擾,只有他們2個處在一方天地間,互相陪伴。
「走吧,檔案都歸好了」
「好啊,對面有咖啡廳,我們去那聊吧」
「去甚麼咖啡廳,在檢署喝喝就好,走吧」
明晃晃的休息室空無一人,正合溫衍心意,周子舒先是去泡咖啡,溫衍則隨意地找了某處坐定。這次他決定不急著先開口,讓周子舒自己想說的時候再說,算是學到了一些教訓,就這樣2人大約坐了5分鐘後,周子舒才緩緩開口說出他跟趙進的關係~
當年周子舒7歲父母離婚,父親離婚後就跟外遇對象人間消失,一直到18歲那年年初,才有人通知他父親去世,母親因為受不了離婚的打擊和父親的外遇,罹患了非常嚴重的憂鬱症和躁鬱症,一直反反复复的進入療養院,趙進是他們的大學好友,再離婚後,一路照顧周媽和小子舒,安排周媽進入市內最好的療養院,連周爸的喪禮也是趙進幫忙出錢處理......
「要不是趙叔的幫忙我都不知道我要怎麼長大......」周子舒的聲音聽起來很悲傷,他停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說
「我大學畢業後就跟他們家斷了來往,上次見面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他兒子是不是有在吸毒......趙叔就像我半個父親一樣,我怕我不能......」周子舒已經有點哽咽的說不下去,溫衍輕輕地撫著周子舒的背,溫柔的說著
「那等事情結束後,我們一起去祭拜他老人家吧」
溫衍就這樣靜靜地持續撫著周子舒的背,等周子舒心情慢慢緩解,這一刻溫衍清楚的知道,周子舒已經把他當朋友,才會對他說出如此不堪的往事。
約莫過了一刻鐘,周子舒看起來心情有比較平復,他忽然開口說道
「做做文書工作不錯吧,可以讓心安靜一下」
溫衍一副好氣又想笑的表情說「你以為你在修禪啊 ! 」
說完2人相視而笑,一種無以言狀的默契再2人之間流徜開來,周子舒是故意帶溫衍去歸檔文件,讓2人的情緒都可以有一段時間沉澱與發洩,而這一切溫衍已了然於心。
「這些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實你不需要迴避案子啊,我也可以幫你處理一些你不想碰的事情啊」溫衍還是有點不理解地問著周子舒
周子舒笑笑地說「就算我退出了你還是會跟我說 ! 而且你也還是會幫我處理不是嘛?」
溫衍心想你這是吃定我了,不過溫衍還真的被周子舒吃定了,他一五一十跟周子舒說了剛剛在會議上報告的內容。
「聽起來何檢打算朝自殺方向偵辦 ? 」周子舒問道
「沒錯,何檢認為他殺的嫌疑很小,一來他兒子有可能因為吸毒重病,所以有自殺的動機,再來路口的監視錄影沒有拍到可疑車輛進出,也沒有他人遣入屋內的痕跡。」溫衍沒好氣的說著
「那植栽的土壤和碎掉的陶片呢 ? 」
「目前法醫和鑑識都還沒正式報告,所以一切都還有變數,只是何檢覺得自殺嫌疑最大,但我還是覺得不單純,不會是自殺怎麼簡單......我會找時間去問問趙進的會計師,看看他財務上有沒有困難」
「你記得當天沒有媒體來採訪這件事嗎 ? 」
「記得,你有問到甚麼嗎?」
周子舒將早些時候打給記者的結論告訴溫衍,一般說來,一些資深的記者都有警局的內線,大都數是警員本人,也有些記者直接把警局當自家一樣來去自如,所以當命案發生時,這些記者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取得情報去到現場。
但是趙進命案當天卻很奇怪,周子舒所熟識的記者老楊跟他說,當他要準備出發時,公司卻要他按兵不動,說是這件命案先不要報導,之後由警局的公關統一發布,老楊當然不願意,這麼大的案子,要是搶輸了別人,其不是丟臉丟到家了,公司卻表示不會有任何一家媒體報導,要他放心,果不其然今天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有報導關於趙進的命案。
老楊告訴周子舒,這絕對有政府高層施壓,要媒體不要亂說,趙進是何許人也,多少政府高官都有跟他買賣古董字畫,他今天不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可以被有心人士操作一番,老楊也要周子舒明則保身,這混水可能深不見底,要他不要捲進無端的是非。
聽完周子舒的轉述,溫衍也覺得趙進的背景可能不只是單純的教授或商人,這背後可能真的牽扯了很多的角力或利益,溫衍看著臉色憔悴的周子舒,心中很是不忍,多年未見的乾爹死於非命,還要聽這些陰謀論,也難怪他想要退出這個案子,應該是希望他還可以保留一些對趙進的懷念和尊敬。
正當溫衍想要好好安慰周子舒時,何檢不知何時出現在休息室,也不知他聽進去多少,只聽到何檢有點不屑的說
「不是說要迴避,又在這邊討論案情,周檢不必這樣矯情吧 ! 」
溫周2人聽到何檢的聲音都嚇了一跳,但是溫衍立刻不爽率先開炮
「何檢,那像你這樣一聲不吭偷聽別人說話,又算甚麼?」
「誰說我偷聽了,這裡是休息室,只要在檢署上班的員工都可以進來休息,到是你,現在案子還在偵查,就算是同僚,也不能無故透漏案情,偵查不公開不用我教你吧 ! 」
「哼 ! 你跟我說偵查不公開,我根本沒說甚麼,周檢是命案當天第一線檢察官,他知道的事情不會比我們少」
「你不要忘了他已經申請迴避了,既然申請了那就不能再參與到案件當中」何檢一邊說還一邊指著周子舒,臉色說有多跩就有多跩
溫衍看著何檢趾高氣揚的模樣,一打氣來站起身想揮拳揍人,周子舒立刻起身拉住溫衍,馬上對他說
「阿衍,沒關係,何檢說得沒錯」
「是我的疏忽,何檢,我不應該再對這個案件多做詢問」周子舒也立刻向何檢道歉
「周檢你能理解是最好不過,你剛調回來,可能還不清楚我的作事風格,我不喜歡有人在背後討論我的案子,希望你能記住」何檢不留情面給周子舒一記下馬威,半點不顧同事情誼。
等到何檢離開休息室後,受不住氣的溫衍大聲對周子舒說
「你幹嘛拉住我,我巴不得揍他一拳」
「他是檢察官,你是想要試試看你們自家的拘留所舒不舒服嗎?」
「我就是看他不爽,每次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把我們刑警當下人一樣呼來喚去,我告訴你,你這個位置的檢察官,就是被他搞走,當時他們一起查案,有一個證物不見了,不知道他是用甚麼方法把過錯全推給了對方,結果對方只能辭職,你自己也要小心點,他的風評真的不太好」
「行了,說你像婆媽,你還真的是婆媽,怎麼八卦...你不要再這麼衝動了」周子舒說完也要離開休息室,溫衍趕緊拉住周子舒小心翼翼的說
「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周子舒看著溫衍如此緊張就來了興致「說吧,甚麼事 ? 」
「就...我妹明天報到實習檢察官,想問問看她會跟誰實習」
「妳妹的名字 ? 」
「溫木寧」
「她跟我實習」
「喔!太棒了,太棒了...」溫衍鬆了一口氣抱著周子舒在休息室大喊起來
「我很嚴格的,很多人被我刷掉重來」
「嚴格好,只要不是那個討厭鬼都好」溫衍開心著跟周子舒勾肩搭背,而周子舒也很難得順著溫衍沒有制止他
「今晚要不要一起去買成嶺的筆電,我知道哪裡有再特價」
「今晚不行,我要加班處理案子,後天要開庭了,後天吧 ! 」周子舒說完就大步離開交誼廳
「好,那就等你開完庭再說」溫衍一邊說一邊看周子舒離開,等見不到周子舒的背影後,溫衍就放飛自我扯著破鑼嗓子開唱,而且還一邊唱一邊跳著畸形的舞步,不管是木寧實習導師的事或是周子舒敞開心胸,都讓溫衍心花怒放,此刻他覺得今天一切都很順利美好,而周子舒躲再門後將一切盡收眼底,看著溫衍如此開心,周子舒的心底也泛起久違的陽光,第一次有種活著真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