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人與秋語蘭對視,也似乎未有波瀾,繼續著動作。
過了幾秒,那人居然踏錯步伐,導致接下來步步皆錯,使台下村民議論紛紛。
秋語蘭眉頭深鎖,鈺寧開口:「娘,怎麼了?」
「那位叔叔⋯好像唱錯了。」
「唱錯?」
鈺寧不解,仍乖乖地看著。
秋語蘭仍盯著那位冀望著奇蹟,但他的目光再也沒有停留在她身上。
見狀,秋語蘭將視野從他身上移開。
看得起勁,鈺寧拍拍秋語蘭的手:「娘,我想下去。」
「好。」
秋語蘭彎腰將其放下,這時台上唱至熟悉處:「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秋語蘭握著鈺寧的手,起身,熟悉地台詞及姿態於台上演繹,她脫口而出接續的詞。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翊春歸占蘭的先!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秋語蘭與台上那人異口同聲,卻道出相異的詞語,使得她先是呆滯,瞳孔收縮,淚水不禁從眼眶流出。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原來⋯」
秋語蘭哭得撕心裂肺,這句簡易的牡丹雖好,翊春歸怎占得先,如子彈般貫穿她的心。她只能用原來二字,講述二人的久別重逢。思念是細水長流的河流,總在相遇時潰堤。
鈺寧見狀慌亂且無助,只能拍著秋語蘭的背,見娘仍哭泣著,她自己也流下眼淚,過一會兒,也嚎啕大哭。
眾人被母女倆脫序行為震懾,眼神皆把目光轉移,並將二人包圍住,試圖出言安慰,卻無所適從。有婦人蹲下身子,安撫著鈺寧,但她仍不為所動。
「竟是如此情境⋯」
秋語蘭掩面痛哭,說出的話語,眾人未能聽清。
沒多久,人群中敞開一條小道,從中走出的是身穿行頭的谷翊,他的顏面即使臉譜遮掩,已不復當年圓潤,他臉露不解地看向鈺寧,又將視線給予秋語蘭。
「小語。」
谷翊蹲下身子,輕喚著她,後者緩緩抬起頭,二人對視。谷翊敞開笑顏,秋語蘭只是盯著他,淚水仍不止地流淌。
「我回來了。」
等待許久的聲音,比想像中深沉,谷翊伸手抱住秋語蘭。
秋語蘭深吸幾口氣,熟悉的溫度,使她忘卻如今,似乎回到唯有愛情的歲月。但,秋語蘭推開谷翊,平復心情,並將鈺寧從婦人手中抱起。
「娘在沒事了。」
谷翊察覺異樣,瞳孔睜大,待在原地。
秋語蘭將鈺寧安撫好,轉頭向谷翊:「歡迎回來故人。」
谷翊驚嚇過度,一時無法說話,二人僵在原地。這時,日軍紛紛從戲台上下來,朝他們走來。
「這樣啊…」谷翊聲音嘶啞並顫抖著,盯著鈺寧,試探著問:「小女孩,妳叫什麼名?」
鈺寧紅著眼,望一眼秋語蘭:「何...鈺寧。」
「爹對娘可好?」
「好。」
「真乖那就好。」谷翊微微頷首,說到爹娘,她敞開笑顏,谷翊眼神緊盯著她。「像極了小版的妳。」
「你不是第一個如此說的。」秋語蘭抹乾鈺寧臉上淚痕。「叫叔叔。」
「叔叔。」
「真乖。」
鈺寧歪著頭,驚覺谷翊眼熟,卻不知哪裡看過。日軍近在眼前,鎖定谷翊正穿過人群,二人重逢時刻,時日無多。
「娘,叔叔是照片上的那個。」
「鈺寧!」
谷翊露出意味深長地笑,似苦澀又似釋然。
「回去。」
日軍圍繞在谷翊身邊,幾個人將他擒住,不等二人道別,便掉頭回戲台,谷翊低著頭。
一路上,日軍行為極其粗魯,谷翊依舊為抬起頭。
「你怎麼了?」走在日軍身邊的翻譯,低聲問著:「這不像平時的你。」
谷翊抬起頭望向翻譯:「故人,結婚生子了。」
「什麼?」
「久未歸鄉,故人都結婚生子了。」谷翊抬起手,又放下。
翻譯轉頭看向秋語蘭母女,又將視線拉回,拍著谷翊的背脊。用著日文說些什麼,抓住谷翊的幾人,力度放輕許多。
谷翊低著頭,走過的乾燥土地,竟迎來突然其來地幾滴天降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