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語:內容隱含兄弟亂倫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亨特家族的造酒場總是忙碌著。
以琴酒為基底,加入數十種藥草,歷經浸泡釀造至少一年半的時間,最終才從橡木桶取出琥珀色的醇釀,依家傳配方調製成袪寒強身的良藥。
從懂事開始,達禮安.亨特時常跟著父親前往酒廠,酒廠的工人偶爾會交給父親一個麻袋,父親總是吩咐達禮安要交給他的兄長,派翠克.亨特。
達禮安從小看著體弱多病的派翠克吃下來路不明的藥,有時還有顏色溷濁的藥湯,他曾以為吃下這些的兄長會從此一睡不醒,好幾次在派翠克睡前捏著他削瘦的頰,直到他痛到睜開雙眼。達禮安停下動作後,嬉皮笑臉閃過派翠克的拳頭,用不正經的語氣回應兄長冰冷的目光。他說派翠克整天只知道睡,不用被逼著學習課業及禮儀,日子真好過。
派翠克的眼神變得兇惡。
達禮安在他嘗試走下床之前,一溜煙就逃出房間。
達禮安和兄長的關係並不好,大相徑庭的性格也反應在父母天差地遠的期盼。他們喜愛的是認份乖巧的派翠克,但不得不將期望放在從小就身強體壯的達禮安身上。
直到十四歲之前都還算安分的達禮安,在與暗巷的製毒工匠頻繁來往後,開始抗拒任何家族強加在他身上的期待。他將書籍砸到家庭教師的臉上,嘲弄教導禮儀的導師,頂撞父母的教誨,唯獨熱衷的只有劍術。當父母以為達禮安還有對家族效力的責任感時,他將換來的劣質毒品混在宴客的飲品中,當晚差點害王室的孩子送了命。
隔天下午,父親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達禮安吐出口中的血,臉上流下幾滴吃痛的淚,他看著父親因憤怒而全身顫抖,一旁不做反應的母親神色黯淡,她跨步走出書房,從轉身的方向知道她要前往派翠克的房間。那天父親朝他又踢又打,達禮安勉強護住自己的要害,父親不斷痛罵他是個畜生,直到僕人終於勸他停手,在母親返回並與父親短暫交談幾句後,所有的人拋下達禮安,剩下他一人縮在書牆的角落昏睡過去。
達禮安環抱著自己,直到他被身旁的咳嗽聲吵醒,身穿睡衣的派翠克跪著看了一會達禮安,用著弟弟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這是他自找的。達禮安沒有力氣應答,但他看著派翠克的表情似是破涕為笑,這讓派翠克心情感到複雜。他伸手摸了摸達禮安,發現弟弟的體溫跟自己差不多一樣低。
兩位經過的僕人發現房內站了人,他們快步走進書房,派翠克這才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他請僕人搬動達禮安,但胸前一冷,披著毯子的他幾乎要把內臟咳了出來。
「把他……咳、咳咳,把達禮安……咳,帶回房間。」
「可、可是……」其中一位僕人眼神閃爍:「達禮安少爺的房間……被夫人……」
派翠克的表情充滿困惑,僕人才接著說,夫人把達禮安的床扯的亂七八糟,她掀了橡木桌,撕裂房裡的窗簾,直到她擊碎玻璃時傷了手腕,僕人才有機會介入,半推半就將她帶離房間。
派翠克推敲了時間,大概就是母親來看過他,並在他額上留下一吻後發生的事情。
「……母親的事情就先這樣吧,咳、咳……不能把達禮安就這樣放在這裡。」
「老爺命令我們別管達禮安少爺。」
另外一位較年長的僕人接著開口,他不隱瞞自己的立場,也早已對達禮安的脫序行為感到不以為然。毒飲事件正好是他把餐點端上桌,差點因為自己沒做過的事而丟了工作。他見派翠克仍咳的沒完,語氣溫和的希望他早點休息,但派翠克拉緊身上的毛毯,堅定的要求他們將達禮安帶回自己的房裡。回到房間後,派翠克拉起達禮安的上衣,看見弟弟的腹部有一大片瘀青,他嘆了口氣,接著要僕人處理達禮安身上的傷口。
「……達禮安少爺這次真的闖了大禍。」
那位年長的僕人在上藥時喃喃唸著,派翠克沈默不語。
當他說要讓達禮安睡在自己身邊時,年長的僕人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燈暗下了,窗外飄起細雨。
派翠克蓋好棉被,咳嗽終於停下來,他看了達禮安好一會兒才入睡。
那是兄弟兩人第一次共睡一張床。
半夜醒來的達禮安還搞不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他從窗戶的位置認出這是派翠克的房間,翻了身後,他看見兄長的睡臉,這才發現睡著的派翠克不會皺著眉頭,平時的他總是因為病痛而愁容滿面,此時的表情看起來柔和許多。
達禮安覺得好難得,他盯著那張臉好久好久,見派翠克睡的安穩,他把整個人湊近看個仔細。
不知不覺,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湧上。
剛滿十四歲的達禮安,還不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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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隔天開始,父母彷彿當他不存在似的,將原本排好給達禮安的學習進度通通換給了派翠克。
達禮安自由了,派翠克得到他想要的。
原以為虛弱的病體無法承擔的重責大任,如今終於讓派翠克牢牢握在手中。他原先對達禮安的嫉妒轉為憐憫,弟弟因為叛逆而導致的結果,他深深為此感到慶幸。若是如他所願,兄弟兩人都能從中解脫。
在這之後的幾年,達禮安對兄長總用輕蔑態度掩飾無處描述的情感,他說派翠克就像父母養的哈巴狗,找到機會就是幾句酸言酸語,但一心朝向目標的派翠克並不受他影響,父母心滿意足的表情,讓他暫時忽視了肉體的病痛,還有達禮安與家人之間的鴻溝。
四年過去,兩人看似漸行漸遠。
達禮安依然故我,派翠克則是為了家業版圖日夜操勞。
直到有次達禮安結束了幾天在外晃蕩的日子,他在半夜歸宅時聞到血味,看見派翠克的床單上血跡斑斑,而兄長撐著桌角,用手帕擦著嘴角的紅。
達禮安在那時驚覺到派翠克的生命隨時會嘎然而止,對亨特家族累積的不滿一湧而上,他要派翠克別傻了,為了家族賠上性命哪裡值得驕傲,而兄長的反應令他火冒三丈,派翠克強作鎮定將手帕折好放到桌上,對達禮安說這樣的日子總比過著漫無目的人生還好。
「我知道你最近都在幹些什麼勾當,達禮安。」
二十歲的派翠克身高僅到達禮安的肩膀,他駝著背,右小腿因為前年一次重病而開始萎縮,如今要撐著拐杖才能行動。
派翠克雙眼注視達禮安,數落他最近碰了哪些賞金獵人的案子、玩了哪個街區的女人,那都是亨特家族看不上眼的事。但不管達禮安跟誰混在一起,更讓派翠克怒火中燒是在這種時候還想要找架吵的弟弟,他絕對不會為此示弱。
「你管我做什麼,派翠克。」達禮安笑中帶著怒,「何不管管你自己?」
「你要跟我談自律嗎?」派翠克朝達禮安走近一步,「先是跟那些製毒的混在一起就算了,現在跟獵人搶什麼獎金?傻了是不是?」
「嘿,別把自己講的多高尚,你每週都在看的帳本,上面的數字很多都是那些工人幫你賺來的。」
不僅是造酒場,父親很早就帶著達禮安去過亨特家族藏在陰暗處的製毒工廠。明明不該在這時提的,但達禮安一肚子的火,他重重踩在兄長最在意的點上:「啊,我忘了你從沒去過那條發臭的街,你只管待在這房間裡想著錢怎麼賺、要怎麼讓那兩個老不死拿去花,不能行動真是好藉口啊,這工作真是太適合你了。」
派翠克的臉色一沉,達禮安知道自己說過頭了。
他見兄長伸手要他滾出去,但達禮安站在原地直直瞪著他,派翠克感到胸口一陣悶,板著臉問他到底還有什麼話要講。
「你做這些事有什麼好處?」
「……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付出這麼多哪裡值得了?」
「這不用你來判斷。」
「派翠克,你到底有沒有在用腦?」
「我倒是想知道,你頭腦不笨,為什麼不好好使用它?」
「你他馬的就是要一直當個蠢蛋下去是吧--」
「夠了,達禮安,你如果只是要講這些的話就給我滾出--咳、咳咳咳、噗咳!!」
派翠克胸前一熱,一口吐出深紅色的濃稠物,達禮安愣了一下,跨步往前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做過頭了,內心對家族無處釋放的憤怒,竟選在這時候發洩在派翠克身上。
達禮安吼著要聞聲前來的僕人把醫師找來,他睜大雙眼看著派翠克蒼白的臉,兄長的眼神令他難以忘懷,似在控訴卻又含著憐惜。
派翠克很快就陷入昏迷,他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從宴會回來的母親連衣服都沒換,對醫生哭叫著要他想想辦法。父親抓著達禮安的領子,吼著難道他想害死派翠克。熟練體術的達禮安輕鬆閃過父親的拳頭,他的體格再也不是任由成人施暴的孩子,這次換達禮安將父親一腳踹倒在地,他笑著整好被抓皺的衣領,用眼神警告父親別再碰他一根寒毛。
接下來幾天,母親幾乎徹夜未眠。 她時時刻刻守在派翠克的床邊,嘴裡反覆唸著抱歉,她為這個孩子帶來令一個苦痛。
接下來幾天,父親長跪在教堂的椅墊上。 他被長子急轉直下的病況嚇白了髮,茫然地對著聖職人員說,我該拿什麼來交換才好。
接下來幾天,派翠克的狀態時好時壞。 他發著高燒且意識不清,有時喃喃唸著父親與母親,還有達禮安的名字。
心煩意亂的達禮安,在那天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家。
「派翠克.亨特.上」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