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籬異語】人間異語：我的恐怖媽媽 讓我怕女人
受訪者：Onion 自由業
Q：母親離家出走時什麼心情？
A：小時候母親離家出走我超高興，半夜起床發現她真的沒回來，我感動到哭。
因為我爸生意失敗，她去工廠上班，每天加班壓力大，回家就盡情在小孩身上發洩她的情緒。我國小就胃潰瘍，每天回家到門口都不知道進去會面對什麼。後來她說受不了要離家出走，有天上班就沒回家。她到台北在夜市賣仿冒的東西賺了不少錢。5年後回來把我爸的債還清，還買了房子。但不知道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回來後一直找我們怨恨她的證據。但其實沒有，她不在我們很高興。
Q：母親是怎樣的人？
A：她有很嚴重的情緒問題，我懷疑可能有躁鬱症。有一天我洗澡熱水變很燙，我只問剛剛水怎麼變那麼熱？她就大發飆，去廚房拿菜刀出來說「砍我啊！砍我啊！」鬧到進警察局。她坐在那對警察哭訴，講她在家裡多可憐。我在她後面看，發現她在表演，然後我就釋懷了。因為她不像一個母親，這不是母親做的事。她在乎的是自己的清白，不在乎小孩看到她這個表演是什麼感覺。之後我就和她保持距離，有事情就處理事情，這樣關係反而比較好。
整個市場 變她地盤
其實她有她偉大之處。她賺很多錢，在夜市和黑道周旋，把場面控制下來，整個市場都變成她的地盤。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可能她那些年一直被追債，後來賺到錢大家看她眼光不一樣，對她來說，安全感的來源可能就是錢，什麼都用錢來衡量，什麼都要爭個勝負。有次她跟我說，姐姐說要在她家自殺她很擔心。我還想說她還是有點母性的，結果她接下來說「你知道這對房價影響有多大嗎？」之前母親在市場是一個領導者，後來姐姐也在市場做生意做得不錯，她竟然在市場散播謠言，抹黑她跟有婦之夫怎樣。
Q：這些事對你造成什麼影響？
A：從小超怕女生，女生對我來說就是魔鬼，是一種不穩定的狀態，不管現在多可愛，有一天情緒就會發作。不用前因後果。不過也因為這樣，我對女生各種奇怪的狀態也很包容，只要不要對我怎樣都沒關係。我覺得人跟人沒必要那麼緊密的來往，如果齒輪會打到彼此，就離遠一點。很多人折磨彼此，樂在其中，我真的是無法理解。
要跟人保持多親密的關係，對我來說是困難的。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間，在關係中遇到問題，我會抽離自己的角色來處理，遇到情緒陰晴不定的人我都會快閃。但我姐反而很快就進入婚姻，可能她們是女生，覺得身為女性這個角色不會變成跟媽媽一樣，這是她們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常想我生命中出現這麼恐怖的媽媽，這讓我得到什麼？至少我知道我不可以對別人這樣。
原刊載於蘋果日報《人間異語》專欄
封面圖片：董籬作品，線景之無始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