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零默默觀察彼德的呼吸和眼皮,早在半小時前她就已經打開手機軟體,用無人駕駛功能接管了車子的控制權,中途還繞去過幾個地方。 鼾聲如雷的彼德渾然不知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零最後將車導入一座立體停車場,並塞了一筆錢給看守的保全,請他關閉所有監視錄影並要求了一個周圍無人停放的車位。 「妳最好不要在這裡搞棄屍,我真的會報警喔。」保全說。 「阿伯放心,我們只要半小時就完事。」零曖昧地說。 停好車後,她把不省人事的彼德拖出車外,用強力膠帶將他纏在一根梁柱上,再從車內冰桶裡拿出一罐礦泉水,朝他頭頂澆下去。 彼德彷彿觸電般驚醒,睜開眼睛後不斷張望四周,他還不知道自己上車後不久就從空調裡吸進了大量的迷魂香,連高雄都還沒開出去就被帶來這裡。 「小姐啊….妳又想搞什麼把戲?」他掙扎吼道。 「我得說你的演技還算不錯,但我要提醒你,我綁的可不是一般的結,你越是掙扎就越痛,要是弄到自己喘不過氣的話,我可不管喔。」零走到濕淋淋的他面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和他對視著,「所以是國安局,還是軍情處?」 「國…國什麼?」 一巴掌。 「我不喜歡把問題問第二遍。」零說,這次把手舉的更高。 嘴唇掛彩的彼德一臉委屈,淚珠懸在眼窩旁隨時都要掉下來。「妳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零猛力一揮,並把巴掌改成手刀,這次的力道讓他當場噴了一顆門牙。 「住手….拜託不要再打了。」彼德發出啜泣的求饒。 「我再給你十秒鐘。」零拎起他垂下的頭,對滿口鮮血的他說:「這張臉如果沒了門牙就可惜了。」 彼德哭喪著搖頭,一小時前還是青春小鮮肉的他,眨眼看起來像個喪志中年大叔。 「我真的沒有騙妳…我叫汪彼德,台中人,我皮包裡有證件…」 「那些東西只能騙圖書館的工讀生,你當老娘第一天出來混?連假證件都分不清楚嗎?」 「妳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回咖啡廳找我同事和老闆作證,他們有一半的人都是和我從分店調來支援的!」 「那是你第二個謊言,那間咖啡廳我的愛店名單之一,幾點輪班,老闆偏愛用哪種類型的員工我都一清二楚,告訴我,你們用什麼名目逼人家就範的?消防安檢還是食品安檢?」 「拜託,回去我上班的地方,在我車上還有更多東西可以證明我說的話…」彼德吞血說道。 「你瞧瞧,咱們出發前你還說自己不太會開車,這會兒連車都跑出來了。」零冷笑說。 「摩托車,我說的是摩托車!」 「才怪,我在停車場等你這小子的時候就瞄到你在走出店門時往一台銀色跑車瞧了一眼,這也是男人的小習慣之一,隨時都會關注自己的小老婆停在哪,我猜你原本是想回車上拿這玩意兒吧?」零從外套口袋拿出一把短槍,「所以呢,在你昏倒的時候我已經開回去幫你帶來了,法製的連發手槍,我都不知道現在情治人員已經用到這麼好的傢伙了,看來閣下單位的預算比我們的還多。」 「妳誤會了,真的誤會了…」彼德不計男子氣概哭求著,「那不是我的車,也不是我的槍…」 但零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用力掐住他頭髮,像是要把他的頭從身體裡拔出來,「我還聽說過一件事,像你們這種外勤臥底都會在體內植入發報器,就在耳垂背後的那一小塊皮膚裡,我一直很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她從口袋拿出一把瑞士刀,冷冷看著絕望的彼德。 「不…」彼德崩潰道,五官幾乎皺成一團紙球,「我不知道什麼發報器,求求妳不要做這種事…」 「反正今天你是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了,我只是想確定自己有沒有殺錯人而已。」零將刀身抵到他的耳後,「但說實話,就殺錯了我也不會覺得內疚。」 「不!」 接著她畫下深深的一刀,彼德的慘叫繚繞整座停車場,當刀尖繼續往下挖時,他喊到聲音都破了,接著,零感覺自己碰到了某個硬物,於是伸手進去把它挖了出來,那是一小塊像膠囊藥丸的物體,裡頭的正發出閃爍的光點。 她放在掌心上,掏到彼德面前。 剛才叫得死去活來的他,頓時安靜下來,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默。 「耐痛訓練做的扎實嘛,居然能撐到謊話被拆穿都沒屈服。」零說,將發報器丟到地面踩碎,「快點把握最後一點能說話的機會,我很快就要動手了。」 垂著頭的彼德掛著一抹詭笑說:「在下也只是想看看傳說中的殺手零能做到多絕而已,果然是名不虛傳,不過我也勸你話別說太早,妳還不知道我是誰,又是為何而來的呢。」 「你忘了你還有一隻耳朵可以讓我割嗎?」零雙手抱胸說:「你有屁快放。」 「能把我鬆開的話,我就用單口相聲說給小姐妳聽。」彼德微笑說。 零抬起膝蓋重擊了他的胸口,「這樣好點了嗎?」 咳出一灘鮮血後,彼德的五官宛如抽象畫一樣扭曲,笑得像個受虐狂。 「好多了,謝謝。」彼德舔掉嘴唇上的鮮血說:「難怪連你們的人都如此忌憚妳。」 「都要沒命了還敢說有的沒的。」零斜著頭問:「你剛才那話又是什麼意思?誰忌憚我?」 「這個待會就會聊到了。」彼德先繞開話題,「我想知道這些年來,妳認為自己做的是哪一種事業?」 「慈善事業,環保事業,自己選一個吧。」零說。 「呵呵,妳竟然把人比喻成垃圾,殺人當善事。」彼德說:「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少在那酸人,你只知道我的綽號,但是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我既然可以先妳一步到那個咖啡廳去等妳,當然是下足功夫查了妳的底細。」彼德說:「妳是肅清專案的零號殺手,隸屬六名法官和檢察官麾下,你們的運作資金來自支持這個案子的立委和某大企業的金援,有權又有錢,加上一堆支持私刑的瘋狂輿論,你們就把這種組織化的殺人當成是替天行道。」 「我從來就沒說自己做的事是對的,但你也知道被我宰掉的那些垃圾都是什麼貨色,你真以他們在監獄裡蹲過幾年就會改過自新嗎?」 「妳說的垃圾是像卓文雄這種人。」彼德說。 這三個字讓零想起自己被他壓在身下的畫面,她忍住爆發的情緒,繼續聽彼德往下說。 「他在坐牢期間就為警方供出了至少五個大型犯罪集團的底細,也擔任過幾次關鍵的汙點證人,而作為提前出獄的條件,他也答應要幫助我們做一件大事,這種人難道不值得有第二次機會?」 「抱歉,你剛才真的第二次機會嗎?」零拉開衣領,露出被一片紅腫的痕跡說:「這是一個改過向上的人會做的事嗎?」 「那是任務的一部分。」彼德目中帶火地說:「妳當晚的角色又是什麼,妳自己清楚!」 「看來閣下果然是國安局的人,只有他們才會有這種膚淺的理想主義,居然可以把一個出賣弟兄換取自由的傢伙說得跟大善人一樣,真是夠變態的了。」零話鋒一轉,睥睨他說:「你們要他做的事就是幫忙困住我對吧?」 「希望妳別介意,換個角度想,我這是在幫妳脫離現在的惡性循環,至少以後不用再整天換飯店睡覺了。」 零發自肺腑地大笑道:「如果這是在求饒的話,你這傢伙就太有意思了,早知道跟你玩久一點再攤牌,可惜嚕。」 「心領了,我們都知道被妳碰過的男人後來都什麼下場。」彼德說:「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要動手的話,麻煩不要打到臉,我有很多熟人在下面等我,我不希望他們認錯人。」 「好樣的,這才像是在求饒。」零舉槍對準他的眉心:「遺言?」 彼德閉上眼睛,嘴裡喃喃說了些話,學過判讀唇語的零完全看不出內容,大概是某種方言吧。 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彼德此時異常的平靜,零心中登時泛起了漣漪,接著又想起剛才被岔開的那段對話。 她等他說完後,命令他睜開眼睛。 「你還沒告訴我是誰想除掉我。」 彼德睜眼和她對望,「我還以為妳天不怕地不怕。」 「問不代表在乎,只是好奇誰這麼大膽而已。」零說。 「妳真想知道的話,可能得先殺了我。」彼德說:「妳的處境只有死人不會騙妳。」 零嘴角一彎,搖了搖頭,然後帶著惋惜的表情就朝他開槍。 震天槍響讓周圍車輛的防盜器一起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