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蟻:慾望謎網》千瘡百孔啊,我們被生活之磨難蛀蝕的心

2018/06/12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一)前言
這部電影,共利用三個主要角色,展現三種不同的生命態度。首先,白以德相貌平凡、看似與世無爭,但在其內心卻埋藏著極強烈的慾望;湯君紅熱情奔放、一心想伸張正義,但卻因為這樣的執念而困住自己;藍湖專注於婚紗事業、並獲得一絲成就,但婚姻的失敗、兒子的精神疾患卻讓她陷入無邊的憂懼。這三者之間互有交涉,而你我都可說是三個角色的綜合體,有著慾望、執念與憂懼,時而白以德,時而湯君紅,又時而藍湖。我們的心,其實早已被生活之磨難(如白蟻)蛀蝕得千瘡百孔。
(二)白以德的慾望
「你們才有病!我沒有病!」白以德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白蟻,是白以德姓名的諧音,是他在臉書上所使用的暱稱,也呼應了他的幽居狀態和邊緣人性格。平日,除了到書店上班,他幾乎不與任何人互動、交談;走在路上,他也總是戴著一副白色耳機。
白以德會透過書店裡的監視器窺探客人們的舉動,他曾將那些畫面翻拍、貼上臉書,並且留言:「透過監視器,我彷彿看見每個人害怕被看見的那一面。」但這只是他的喃喃自語,是他建立起的自我防衛機制。
我們無從得知他人有什麼害怕被看見的一面,但確定的是,白以德自己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患有「戀物癖」,專門竊取女性內衣褲用以洩慾,是人們口中的變態。
電影一開始,便是白以德行竊後的自慰戲。長達三到五分鐘的鏡頭裡,他一邊打著手槍,一邊用力吸吮握在手裡的緋紅色內衣褲,越接近高潮,他的身體越抽動得厲害,我們絲毫感受不到他樂在其中,相反地,他發出了痛苦的哀鳴,彷彿早已預知,這是一段不可逆的旅程,而他正一步步地走向自我毀滅。
(三)湯君紅的執念
「這種人就是膽小,膽小的人最賤,膽小的人就是膽小。」湯君紅義憤填膺地說道。
湯君紅無意中目睹了白以德的行竊過程並用手機拍下。她將白以德加為臉書好友,並跟蹤他到書店、確認他的姓名和租屋處地址,再將行竊過程燒錄成DVD郵寄給他。
白以德收到郵件後,在臉書上貼出照片,是一顆正對準某處的監視器鏡頭,照片旁還附註一句:「病態被更病態偷窺。」湯君紅看了後大為光火,決心繼續玩這場危險遊。
友人質疑:為何要將被男友拋棄的憤怒發洩在這樣的變態身上?這質疑猶如一把箭射向湯君紅的心臟,她的執念未消,反而被激得跑去找白以德攤牌,可惜為時已晚。
湯君紅無法忘懷白以德車禍現場的血腥畫面,一股罪惡感驅使她向白以德的母親藍湖學做婚紗。另一方面,她著裝潛入海底溫泉,那兒無聲無息無重量,她可以盡情哭泣;她還相信,只要穿過那片海域,一切都能重來。
(四)藍湖的憂懼
「現在,連你也要把我丟掉嗎?」藍湖憂心忡忡地問著。
藍湖親手縫製的婚紗典雅細緻,受到許多客人青睞。她的丈夫離家且早逝,某種程度上,她或許是想透過這個工作來彌補婚姻裡的缺憾。
白以德是藍湖的獨子,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同睡一張床。直到某天,白以德放學回家撞見藍湖和男友的偷歡,從此,母子關係不再親密。又,藍湖向精神科醫生陳述,自己無意間發現兒子偷了她的內衣褲,她質問他:「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但得不到任何回答。
後來,母子二人起了嚴重衝突,白以德拿起剪刀猛刺自己頭部,甚至決心離家外宿,藍湖無力阻止,只能放聲哭喊:「你們白家的男人都一樣!」
白以德死後,獨自參加家族聚會的藍湖為自己塗上了藍黑色口紅,她的臉上顯現不出任何生氣,儘管婆婆基於人情地端了一碗湯圓到她面前,她也食之無味。
而湯君紅有意的接近,彷彿讓藍湖壓抑的情緒暫時找到了出口。她將向廟裡求的平安符交給了湯君紅,也獲得了她的諒解。然而,她的人生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嗎?
(五)白、紅、藍:三條故事軸的獨立與交會
白以德的慾望、湯君紅的執念、藍湖的憂懼,是這部電影的三條故事軸。這三條故事軸看似各自獨立,但在某些時間點上,它們又兩兩交會,也因而讓電影形成了一個複雜的有機體。
換個方式來說,這部電影所欲討論的主題很多,野心很大,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但問題是,編導對這三個角色的塑造與刻畫,其份量並不一致,連帶地也使得這三個角色的演出存在著程度上的明顯落差。
例如:白以德和藍湖,母子二人在電影裡分別都有自慰戲,若說白以德的自慰戲可說呈現了吳慷仁個人的演技奇觀,藍湖的自慰戲則顯得十分尷尬莫名。于台煙是個好演員,但她演不出像陸弈靜在《你那邊幾點》裡對著亡夫遺照自慰那樣地投入與深刻。與
另外,三條故事軸也讓電影有了三個不同的敘事觀點。但敘事觀點上的紊亂,造成了觀眾不小的負擔。簡單地說,到了電影後半,編導似乎找不到一個準心,找不到一個明確的、讓故事得以繼續往下發展的意念與走向,而有種不知所終的茫然。
我思考著,倘若將白以德的生命歷程拉出來,成為電影故事的唯一軸線,並利用白以德的主觀視角,來闡述自己與他人(藍湖與湯君紅)之間的相互抗衡與拉扯。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單純地去說一個故事,是否會比同時說三個故事還要好?
(六)失真的藍、白、紅
這部電影原名《顏色失真》,電影中三位主角的名字讓人直覺地聯想到奇士勞斯基的「藍、白、紅」三部曲,導演朱賢哲也不諱言自己對奇氏與三部曲的喜愛。
除了主角的名字,這部電影將白、紅、藍合而為一,與奇氏的三部曲之被視為一個整體相互對照;同時,白、紅、藍的各自獨立又兩兩呼應,與奇氏三部曲的角色穿梭其中,有異曲同工之妙。
又,這兩套作品,都在講生命中的偶然與巧合、迷惑與失落(無論是藍白紅,或白紅藍,總之顏色皆失了真),在這一點上,朱賢哲可說是在致敬奇氏的。
當然,就地域而言,《白蟻:慾望謎網》是部很台灣的電影,即便電影有若干缺失,我仍然十分佩服朱賢哲去指陳社會現實、挖掘人性幽微處的勇氣與膽識,尤其在人心浮動的當代社會,這部電影的誕生給了我們一個可以好好沉澱與思考的機會,也為台灣電影開出了新的格局與視野。
    Daniel_Tsai
    Daniel_Tsai
    一個行走於地球/又不甘心只是行走於地球的/走索者(引自陳黎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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