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治癒】預言中的狗男女（上）

一道用粗獷毛筆字寫成的旗幟，在深夜時分的廟街隨風飄揚，從遠處望過去有種威風八面的霸氣。走近仔細看清楚，旗幟旁邊坐著一個滿面鬍子，笑起來會露出焦黑牙齒的老伯。

他是一位算命的相士，而且算的是跟他完全不匹配的愛情算命。

髒兮兮的長袍，毫不專業的折疊桌和折凳，配襯一個只要有女路人經過就目不轉睛地盯著的老伯，場景真是說有多下流就有多下流，有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然而，這算命的路邊攤每晚都大排長龍，將小巷擠得水洩不通，完全無視旁邊幾檔同類型的算命店。

原因無他，這位相士對於愛情的預言的確是百發百中！

◆

今晚，阿華孤身隻影淹沒在正等待桃花降臨的少女隊中，足足排了兩個多小時，終於輪到他坐下了。相士瞟了阿華一眼，對於他是男的這件事，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想問什麼？」相士彎腰吐了一口濃啖。

「真的是百發百中？算不準可以不收費吧？」縱使已經排了兩個多小時，阿華還是有點半信半疑。

「噓，那有這樣的，後面的人龍就是我的保證啊！」相士顯得不耐煩。

「呃…說的也是。我想問，我的姻緣最近好像怪怪的，可以幫我看一下嗎？」阿華說得轉彎抹角。

「唔…啊啊…哦哦…」相士皺眉跟阿華對視了半晌。「你跟現在的女朋友緣份已斷，但放心，你將會遇上一段更好的姻緣。」相士篤定地說。

「吓？就這樣？」面對模稜兩可的答案，阿華湊前繼續追問。

「你心底裡都已經選擇好了，還要我算什麼？難道要我說些奉承你的話嗎？」相士幽幽地說。

「咦？老伯你怎會看得出來，好厲害呢！」阿華瞪大雙眼，表情像是被刀一下命中心臟般。

「當然，沒問題的話錢放下，讓下一位客人。」

阿華爽快地掏出幾張大鈔，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才剛離開小巷，他便急不及待拿出手機，臉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寶貝，想見妳。」回想起相士的說話，他堅定地按下發送鍵。

「現在？已經很晚了，加上…不怕你女朋友會發現嗎？」很快對方就回覆了。

「不怕！我現在就要見妳！」事實上，阿華已經坐上了計程車正向著「她」的家出發了。

她，當然不是阿華的女朋友，她叫小善。

中學時期小善已經跟阿華認識，但一直只維持朋友關係。阿華嘗試過熱烈追求，有過進展，也放棄過。隔一段日子，他總會再嘗試硬闖那道稱為「朋友」的防線。斷斷續續在朋友與男朋友的界線間徘迴，阿華總覺得跟小善連結著一條斬不斷的情絲，直至遇上現任的女朋友，他才將這條絲線擱置在一旁。

然而，絲線是雙方的，其中一端停止拉扯，另一端亦會感受得到。

兩個月前，是阿華的生日。已經很久沒聯絡的小善突然傳來訊息，在簡單的生日祝福後，話題匣子就打開了，阿華還主動約她出來見面。在跟小善見面的晚餐中，他們聊起了很多往事，阿華整片腦海都被回憶佔據了。當晚，亦是阿華第一次背著女朋友跟小善發生關係。

「如果沒影響到你的生活，我還想跟你見面。」小善隔天傳來這個充滿挑逗意味的訊息。

怎麼會有影響呢？女生再平都能擠出乳溝，男生更忙都能擠出時間偷情。可是，阿華心裡一直對這越軌行為感到愧對於他的女朋友。這就是他出現在小巷算命舖的原因。

◆

經過相士「指點迷津」後，阿華便下定決心拋下現任女朋友跟小善在一起了。

回過神來，天亮了。阿華赤裸身體睡在床上，旁邊的理所當然是同樣赤裸的小善。阿華對小善承諾，會盡快跟女朋友分手，然後名正言順跟她在一起。

當一個人下決定，其實可以很可怕。阿華將家裡所有跟女朋友有關的事物打包好，然後去她的家裡，將生平聽過最難聽的詞彙全都用在女朋友身上，指責她從沒犯過的錯，最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緣已斷了，阿華心裡不斷重複著相士的說話，壓制住心裡不斷湧現的內疚感。不過，當回到有小善的床上，所有內疚感都已經射出體外了。

當阿華沉醉在歡愉的交合當中，一星期後，他的女朋友在家被發現自殺死了。

阿華接到女朋友家人的電話得悉消息，應該去醫院嗎？隨後的後事需要現身嗎？阿華感到不知所措。而另一方面，為情自殺永遠是傳媒最佳的炒作話題，隔天阿華便不斷接到記者打來的電話，甚至有記者直接到訪，大肆騷擾著他的日常生活。

阿華只好到小善的家裡避難。四方八面的批判亦令小善的精神面臨崩潰。有一日，小善跟阿華肉體交纏後，提出了一個請求。

「不如我們自殺殉情吧？」小善滿身香汗躺在床上。

「你說什麼？我才不要！」阿華從床上彈跳起來。

「我們根本不會有將來…」

「外面那些人隔一段時間就會遺忘我們，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阿華低頭親吻著小善，發現她嘴角不斷吐出白色泡沫。

「恐怕我等不及了，你也是…」

「什麼？！妳說什麼？！」阿華剛才說畢，就赫然感到眼前天旋地轉，胃裡某些東西在翻滾不已。

「嘻嘻，我在你剛才吃得津津有味的晚飯上落毒藥了。」小善淺笑。

「妳竟然…咳咳咳！」一時激動，阿華立刻嘔出大量鮮血。

「其實啊，我一直都很喜歡被你追的感覺，每次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公主一樣。」小善開始作臨死前的總結。

「公主個屁！我不想死！」阿華雙手捏住脖頸，可是鼻孔開始滲血。

◆

半小時後，阿華在極度痛苦之下中毒身亡。

可笑的是，小善因為忍受不了，竟爬起來打電話叫救護車。本來在她自己的飯菜下藥的份量就比阿華少很多，因為她很怕痛，更怕阿華死不掉！

十分鐘後救護車到場，小善從死亡的邊緣被救回來了，而阿華則在救護員趕到現場時已經證實死亡。

「臭婆娘！妳這個惡毒的女人別走！喂！」在救護員破開小善房門的時候，一團半透明的氣體聚攏在小善房間的半空，那是阿華的靈魂。不管他怎樣呼喊，救護員也對他置若罔聞，還穿透過他的靈魂，將半昏迷的小善送上救護車。

「可惡，我要殺死妳！」阿華追出去，卻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稀薄，化成半透明氣體的身體也無法聚攏，向著各方飄散。本能反應告訴他，現在要趕快找東西附身才行。

四處張望，他發現了一隻躺在垃圾堆睡得正香的流浪狗，阿華一溜煙般全速衝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視野水平線驟然降低，是流浪狗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