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柴井康穿了米色休閒褲、白色圓領T,搭深褐色襯杉。黑色休旅車停在東城外環的山坡下,他看著海,正在等人……
柴井康昨天早上在邊城海邊醒來,習慣性地先繞圓環開個幾圈。繞著圓環開車,是他不小心在邊城養成的習慣。這個習慣是從二十歲那年,他在邊城圓環喝了一杯咖啡開始的。那杯咖啡是柴井康對邊城的記憶,是他記憶中全邊城最好喝的咖啡。但此後,邊城再也沒有一杯咖啡令他滿意。多次他開著車繞著圓環,想找那台咖啡車,就是找不到。久了,他放棄了,卻讓他養成了開車繞圓環的習慣。昨天他一樣開著車在圓環繞了幾圈,看著海、慢慢地、慢慢地,想通了一件事。
他的新老闆要他在年底前把十二間祕境咖啡館找齊,結集出版,用來換一個辨公室的位置。關於這個建議,剛開始他十分抗拒,他辛辛苦苦找到這些祕境咖啡館,可不是為了要公開他們,而是要解開神祕的咖啡謎。他也答應過祕境咖啡館的老闆,不會公開他們的店址。但,現在他有選擇嗎?
「我的咖啡謎還在嗎?我連一台咖啡車都找不到,還找什麼咖啡謎?」
柴井康看著海,無奈地對自己說:「我早就放棄了咖啡車,再放棄一個咖啡謎,也沒什麼大不了吧?反正,祕境咖啡館也解不開我對咖啡的那份迷惑。唉,咖啡謎,其實幾年前,我就知道根本沒有咖啡謎這種東西。只是真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柴井康對自己這種莫名奇妙的堅持也十分不解,但他就是放不下。
「也許只是一種習慣吧!習慣有咖啡謎讓自己去忙碌,有點不一樣的東西想,感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吧。呵呵,太可笑了!」他對自己已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咖啡謎,他不知道自己心裡還在乎什麼?
柴井康一直和原生家庭處得不好,他們家人的生活方式、交際、價值觀等都不是柴井康喜歡的。他父母住北都豪宅,大哥是律師,父親要他從商,當他大二決定輟學進咖啡界時,父親非常生氣:「不唸書,就別住家裡!」
於是,柴井康離家出走了。
咖啡,打一開始就引發了他反骨的天性,把他帶離社會價值體系下的正常生活。十多年來,咖啡使他名聲財富兼得。咖啡是他唯一的依靠,是精神上的信仰。雖然追尋咖啡,他到處浪流,但他心靈的豐富是無可取代的。咖啡沒讓他失望過,他相信以前不會,將來也不會。
「好吧。放手吧!世上根本就沒有咖啡謎。乖乖寫本書,就有讓人安心的辨公室,再結個婚,人生不就這樣?咖啡大家都在喝,有沒有咖啡謎,根本也沒人在乎,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有個傻子找了十多年的咖啡謎失敗了。哈!」柴井康如此說服自己。
柴井康看著海上的浪在陽光下那麼安靜、那麼平靜,「如果能這麼安靜,平靜地生活,多好……」
柴井康告訴自己:「大家不都是為了糊口飯吃!也許公開這些祕境咖啡館還能讓他們生意更好,賺多點錢誰不愛?這正好雙贏,不是嗎?再說讓更多人找到如此優質的咖啡館,也是幫助咖啡迷的使命之一。更重要的是,我終於可以安定下來生活。這也是我要的不是嗎?」他就這樣慢慢說服自己,給自己洗腦,強迫自己相信:放棄咖啡謎,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放棄咖啡謎!」
那現在只剩一個問題:剩下的五間祕境咖啡館要去哪裡找?
他之所以花了十幾年才找到七間祕境咖啡館,就是因為祕境咖啡館真的很難找。而貝里西摩所有的祕境咖啡館可以說都被他翻遍了。不然《不能說的咖啡館》怎麼會拖那麼久呢?
柴井康看著海,搖搖頭,「反正也不會在邊城。不想了,今天放假!」
無論剩下的五間咖啡館要去哪裡找,他心裡至少有個決定了。
那麼,就可以停車了。
他把車停在外環路邊,走進邊城唯一讓他自在的地方——天天天涼。
他點杯啤酒,躺在吊床上,準備想點……跟咖啡完全無關的事。
但不幸的,這個午後,他滿腦子都離不開咖啡。
不是因為他想想,而是他一直聽到咖啡、咖啡,二個字。
而這幾個字,似乎跟他的命運息息相關。
「妳們知不知道有一種咖啡館,只賣黑咖啡,只有吧台?」
「有這種咖啡館嗎?」
柴井康躺在吊床裡,閉著眼睛,在心裡偷笑:「嘖,當然沒有,這種咖
啡館是活不下去的啦!」
『好問題。原來我只適合這種咖啡館。以前我總是遇不到對的人,原來是我一直去不對的地方。在不對的地方怎麼會遇上對的人呢?」
柴井康在一串話裡只聽見:「原來我只適合這種咖啡館……」他忍不住在心裡問:「妳所謂的這種咖啡館……是哪種?」
『我真好奇妳是去什麼樣的咖啡館?」
「我也是。」柴井康在心裡說。
『那不叫咖啡館,應該叫咖啡吧。」
「咖啡吧?意思是,只有吧台的咖啡館嗎?」柴井康在心裡搜尋著他所採訪過的所有咖啡館。
『都在邊城?」
『對。」
「怎麼可能?」柴井康忍不住張開了眼睛,但還躺在吊床裡。
『有店名嗎?」
『妳這麼一提我才發現,這些咖啡吧好像都沒什麼明確的招牌。」
『那妳是怎麼找到的?」
「對啊,妳是怎麼找到的?」柴井康盯著天上的雲朵思索。
「我也奇怪我是怎麼找到的?我可以帶妳們去,有些店沒有人帶是找不到的。妳們有興趣嗎?」
「我有!」柴井康的心裡大喊!
但另兩個女人竟然都回答:「沒有。」
柴井康想著這兩個女人真是糟糕,妳們應該要有興趣的,這樣他就可以跟著她們去。或者,對方就會講出咖啡館在哪裡。柴井康正感失望時,那個女人說了:
『我需要一杯咖啡,妳們誰有興趣?」
柴井康差點就要從吊床裡跳起來舉手!
但老闆娘卻說:「不行,海洋去衝浪了,我得顧店。」。
柴井康恨恨地想:「妳沒生意啦!去一下又不會怎樣!」他的希望又墜
回了吊床,但在變成失望前,另一個女人的話救了他。
「我要回北都可以載妳過去,可是回家妳得自己想辨法囉。」
當程依香和鍾少蔓離開時,天天天涼的最後一個客人,也跟著離開了。
小嵐嘟著嘴說:「真是的,幹嘛不早點走!不然我也可以去喝咖啡。」
胡天嵐永遠不會知道,她本來真的可以去喝咖啡的。
今早,柴井康穿了米色休閒褲、白色圓領T,搭深褐色襯杉。黑色休旅車停在東城外環的山坡下,他看著海,正在等人……
FB臉書:彭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