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夢中警幻之事
夢幻識通靈,風塵懷閨秀。真(甄)事(士)禍起(霍起)應憐(英連-憐憫的愛),假(賈)語(雨)村(存)言(文章)敷衍(敷陳演繹)。僅僅數言,表達出了藝術表相與人生真相,同源卻分流。
象徵與夢境,是藝術作品中常見的表現方式。佛洛依德的弟子艾恩斯特˙瓊斯曾說:「只有遭受壓抑的才會被象徵化,也才需要象徵。」而在中國的文化裡"性"是被壓抑最深的,遺憾的情緒會透過心靈重新解構,在黑夜來臨時,展開一個全新的美麗夢境,撫慰自己。文本中的夢境,重現心靈的渴求,解夢得以更深入作者的心靈,探究那蝕刻入骨卻無法言說的情懷。情不知所起,越是痛苦的靈魂,必有極端敏銳的性情,只有透過夢境得以解脫。作者真假之辦,還是有跡可循,直觀夢境,釋放被禮教壓抑的情感困境。夢境是現實與心靈的幻化作用,有時候卻也是潛意識裡,暗藏著對周遭環境的危機心態,只因身心無法得到安寧,出入夢境終至幻滅。
5回裡秦氏引領著寶玉進入自己的臥室,並在夢中進入太虛幻境,遇見警幻仙子,預告了金陵十二金釵的未來,更引領著寶玉進入溫柔鄉,預演未來情感面臨的困境。並提及接受賈氏先祖之託,開導寶玉感情之事。
警幻仙子也是從第一回即出現的角色,自稱是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境警幻仙姑。她的職責是「司人間之風情月倆,掌世俗之女怨男癡」。而《擅風情﹐秉月貌》描寫正是秦氏在紅曲中的歌詞。下面接的是《造釁開端實在寧》《箕裘頹墮皆從敬》不正視指的是寧國府的賈敬。警幻司掌風月之事,即以男女"感情"之因果渡化寶玉,這正是受賈氏先祖之託呀,其中的來龍去脈說的是秦氏,就是這位仙子託生人間的分身吧!『警幻仙子向眾姊妹笑道:「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榮府去接絳珠,是從寧府經過,偶遇榮寧二公之靈,囑吾云。」』點明她是受賈氏先祖之託開導寶玉。那麼,應証天上人間,前世宿緣,今世因果。在作者比下巧妙的安排,其實同指一人。
她對寶玉如此警示:『天分中生成一段癡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意淫〉兩字可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故可為良友,然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異,百口嘲謗,萬目睚皉....」』。她的名字叫警幻,意思是提醒人們要警惕幻覺,提醒世道的繆誤。什麼幻覺呢?那就是自以為是的愛情,說白了不就是單相思嗎?那麼寶玉單戀的對象是誰?或許從你也早已猜到,若不然,請繼續往下看答案吧!
1回裡的一僧一道,帶著石頭和絳珠仙草前往警幻仙子之處,交託警幻仙子安排兩人下凡,造歷幻緣,成就一段木石前盟的奇緣。然午睡當頭正是秦氏喚醒寶玉的少年情慾,夢中警幻指婚寶玉與兼美仙子成婚,投射了另一段的情感。第二日不慎墮入迷津,而後文中寫到可卿所用棺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脂硯齋批語(後簡稱脂批)道「所謂迷津易墮,塵網難逃也」。寶玉和兼美仙子(可卿)二人在太虛幻境的結合視為共墮迷津,而秦可卿的死,則體現了塵網難逃。而夢醒後,情慾初動的寶玉見眼前的襲人,自然的就有了兩人性慾的初體驗。
中國人說故事,比較沒有時間慨念,許久許久以前發生的事,皆以仙人為統稱。而仙人也是統治階級的下凡投胎的前身,一般凡人就是動植物修練化身的人形了。例如賈寶玉的石頭,林黛玉的絳珠草。關於黛玉的前身描述『看那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絳珠仙草,十分嬌娜可愛,遂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甘露資養,遂脫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僅僅修成女體。』寶玉和黛玉之間,也是因緣和合而生的。
在作者的筆下,太虛幻境並不單純是指夢中仙界,脂批中曾提到「大觀園是諸艷群芳之太虛幻境」,在《寶玉試才題對額》章節中,並借劉姥姥村言俚語道破,原來不過是「一座大廟」。不過我以為,雖然同樣出於幻境,「大觀園」更接近作者精神的理想國度,應是寶玉的姐姐賈元春,未出閣前教導年幼的弟弟認字讀書,是為智慧啟蒙的延伸,以「大觀園」為象徵,類似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固而眾姊妹多在此進行文才比試的活動,顯現出女子不凡的才華。
太虛幻境司主以超然的地位觀看著紅樓故事中的人物的命運,寓借幻設警,警其痴頑。薄命司貯藏金陵十二釵正、副、又副三十六位女兒的命運簿冊。警幻仙子警示之事有三:其一痛斥皮膚濫淫之蠢物。這裡所指應是薛蟠之流。其二情悟。雖歌頌青春兒女真情,卻嘆惋、傷悼金陵十二釵的愛情悲劇、青春悲劇。詞雲「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閒愁」,希冀情之了悟,看破意淫。其三為恐寶玉意淫,見棄於世道,固而勸戒寶玉留意孔孟,委身於精技之道。(擔心寶玉過不了情關,受榮寧二府先祖之託,固有此轉折)
而作為智慧啟蒙老師的賈元春,看中識大體的寶釵,作主成全「金玉良緣」的婚姻,希望寶玉從此走上正途,最後,賈元春陷入後宮忠誠,皆穿秦可卿的身世,看似大義滅親的行動,實則引火上身,仍抵不過無常的命運。『眼睜睜﹐把萬事全拋。蕩悠悠﹐把芳魂消耗。』判辭又云:『兒命已入黃泉,天倫呵,須要退步抽身早!』實際上,這也暗喻了四大家族失勢的前兆。所謂三春怎即初春景,人間一場富貴,也如轉眼煙雲,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