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縫隙,總會透露出一些以往未曾留意的細節,我們稱之為夢。
「到家跟我說。」那一天的我們各自回家了,她沒有來我的燒炭房,我也沒有開口要她留下。
大概,我們各自都需要一點時間冷靜冷靜。
衣服照慣例的扔在椅邊,此時我只想一股腦地倒在床上,後腦杓被枕頭支撐的瞬間,以為已經沉澱的酒精才終於展露出它隱藏許久的爪牙將我吞沒。
「幹,真他媽夠累。」還依稀記得這是我進入夢鄉裡的最後一句無意義的呢喃。
於是,我又夢到當初我們開始變得熟捻的那一些日子,從她第一次因為憂鬱症透過網路向我求救,一直到我們後頭失聯,然後在我最低潮的時間,她又再度密了我。
後來,見面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儘管我是帶著剛被工作摧殘完的狼狽樣態去見她的,但她好像並不以為意。
我有沒有說過我是很怕生的人呢?奇怪的是,在她面前我並沒有這種與世界隔閡的感受,興許是當時已經疲倦到無法在意別人的看法,也或許是我跟她的磁場異常合拍,又更甚者,大概就是我上輩子就認識她了吧,欠她一堆債務的那種。
結束了那頓不知道該算是晚餐還是消夜的飯局,半夜兩點的台北顯得異常的空曠,我們邊走邊說的聊了很久,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在聽我在埋怨自己。
等我意識到明天一早還必須工作,已經是接近清晨時分了,匆匆地送她上了計程車,看著錶裡的指針在五與六之間徘徊,我苦笑了一下,決定就這麼不睡了。
回到家沖了個澡,放了個空,重新整理了一下儀容,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這麼早進公司了吧,奇怪的是,整晚沒入眠的我居然完全不累,直到快十一點的時候,她打電話過來。
「早安,有睡過頭嗎?」
「沒有喔,請放心啦。」
「好喔,你今天是幾點下班?」
「不知道,要開車去台中出差呢。」
「喔喔,好吧。」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正要用鑰匙發動公司那台破爛的二手車,想起了什麼的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啊幹!」
「......怎樣啦。」
「妳太晚打來了,不然我原本可能可以載妳去台中玩的,只是要等我開個會就是了。」
「......白目,是不會早說喔,我都還沒化妝耶,鬧事。」
「我知道啦,沒差,機會多的是好嗎,小姐。」
「......吼,我很無聊啦現在。」
「好啦,沒關係,改天改天,我先開車囉。」
開往台中的路上,昨晚累積的睡意在這時間全部浮現上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到台中的。
等我靈魂出竅的開完會時,手機裡恰巧跳出了她的訊息。
「開完會了沒,我在高鐵站喔,烏日這邊的^_^。」
......喂喂喂我說,太誇張囉。
「你來這幹嘛啦,傻眼。」我還是去接她了,如果當時有面鏡子,我應該很好的詮釋了黑人問號的表情才對。
「怕你開車睡到不省人事,所以來陪你下班啊。」把包包一扔,她嘻嘻一笑的跳入副駕駛座上。
嘖,我就說我對這種行動派最不拿手了。
回台北的路途上,音樂放了整場,天色已經暗了,我一邊開車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我有沒有說過,我一直有種你給人一種很適合結婚的感覺?」
「......咳咳,說什麼呢。」
車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和壓抑,相互沉默了一陣子,還是我打破了沉默。
「當初我們會斷掉聯絡的原因,不就是我推開妳嗎。」
「當時會這麼做的原因,除了是因為我沒有整理好自己以外,我也看不見我們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會產生任何一種好結果。」
「我可以傷害人,但我不想傷害妳,更何況,妳已經沒有被傷害的空間了,我沒辦法接受自己當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次的沉默比前一次更久,車內的冷氣彷彿又冷了一個層級,只見她稍微把頭傾向我的方向,用微妙的語氣說了些什麼。
「我知道啊,醫生已經叮囑我很多次了,兩個憂鬱症患者,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畢竟誰也無法接受相互沉淪這種結果嘛。」
當這句話結束,夢境被強迫中斷了,是我調好的鬧鐘聲把我喚醒的。
我摸了摸乾澀的眼角,那裏有我剛哭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