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姊丼｜5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英華？」
敲了門，理芳走進房間，穿著舒適的短褲跟上衣，露出茭白且形狀姣好的大腿。她讓頭髮隨意垂懸四散，像是順著肩膀淌流的黑色瀑布。
還沒走進來之前英華就知道是她了，因為家裏只有她會敲門。英華將筆夾在書本中間，拿下耳機。
「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
「嗯，我只是想說——」理芳站在門邊說：「如果對大學有疑惑我可以幫忙。」
「幫忙嗎？」
「對啊，我從爸媽那邊大概聽說了你……你想讀的大學有哪幾間。」
英華很是失望，從理芳的說詞他已經可以判斷對方不是因為自己的意願而是按照爸媽的指示來跟他談志願的事情。
爸媽大概認為，既然他們倆跟他有差距，沒辦法談大學的事情，讓理芳來談總可以了吧？可是這底下的想法始終是屬於爸媽的，而不是理芳的，背後還是有個人高高在上而且控制一切。
英華手足無措起來，他不想要做出會減損兩人之間情感的反應，特別是已經隨著時間距離和年歲增長而薄弱的情感。
「那不然等我有問題再問妳好嗎？」英華說，稍微撇開頭，不太想看理芳的表情，「因為我現在也還沒有什麼太大的疑問。」
「好哇。」他的姊姊倒是回答得快，「那你的面試準備得怎麼樣？」
「我覺得還可以，老師說我做得不錯。」
「老師如果覺得你沒有問題就好，嗯——」理芳想了想之後說：「那你的備審資料呢？」
「我做好了，給了一份給老師看，不過還沒有回應。」
「我可以看嗎？」
「好。」
英華打開電腦螢幕，打開備審資料，理芳湊了過來，那股香氣和距離、溫度讓英華心驚膽戰的。
理芳握著滑鼠專心的看著電腦螢幕，頭髮碰到他的臉頰，英華定不下心來，沒辦法看書，只好站起來坐到床邊盯著理芳的背影。
他起身關上窗廉，轉頭望向敞開的門，希望不要有誰突然出現在門邊。
「我覺得你做得很好。」理芳說：「東西都做得很清楚。」
「是嗎？」
「對啊。」理芳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不過我覺得這裏做得太花了，也許可以改一下，這樣印出來會看得比較清楚。」
「我看看。」
兩個人交換位置，理芳的頭髮回到英華臉頰上，他不敢去計算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少。
「這樣呢？」
「OK。」理芳說：「那我先走囉，確定沒有問題？」
「沒有。」英華對於理芳的突然離去有些愕然，不過他沒表現出來，「如果有的話我再問。」
「有的話再來房間找我。」
「好。」
理芳離開了，離開時順勢關上門。
英華盯著門，門關緊緊的，時鐘照樣轉動，時針滴滴答答，房間又回到幾分鐘前的狀況，彷彿沒有任何變化，沒有誰來過，只有關上的窗簾跟微微的不屬於他的香氣證明誰曾經待在這邊的事實。
英華想理芳可能已經去跟爸媽報告自己的進展了。他心裏不由得升起一陣怒火，自己為什麼就非得是那個被視作固執，不願意配合的對象呢？
只有他的姊姊依舊完美無瑕，在這之間找到極好的平衡點，成功在爸媽面前做個乖順的孩子的同時又能展現自己。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察覺自己逐漸失去控制。
英華打開窗簾，儲存了修改過後的檔案關上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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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這一個禮拜下來，她都避開那部電梯，只坐其他三個。星期二的時候她又見到他們一次。電梯門在她經過的時候打開，裡面仍然是同樣的四個人，同樣的衣服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姿勢，三男一女，穿著深色的套裝，男生都打著領帶，拎著公事包，女生也在外套裡面穿著有領的白襯衫。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上班族打扮，但她知道，他們到了八、九樓之間會忽然不見。</p>
<p>電梯門關上，語音輕聲地說：電梯going down。她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流傳已久的冷笑話，說電梯裡的語音：going down，用諧音唸就變成「夠淫蕩」。電梯夠淫蕩。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很冷，才莫名其妙的好笑。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笑卻因為臉部肌肉僵硬無法變成一個笑的表情。</p>
<p>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花了嗎？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這一切都是幻覺嗎？她是看過很多鬼故事，通常是電梯裡多了一個人，或是有一個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特別倒楣的主角看得見的人，總之這個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鬼。但是，本來在電梯的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是誰？</p>
<p>她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些人的長相。不是因為他們像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會混淆你的視線或記憶，單純的只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雖然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但是她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就像每一個早晨一樣，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裡面和外面的人會有一個眼神的交會，如果其中有認識的人，就會笑一下，點個頭；如果沒有認識的人，那就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默默地走進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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