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構新香港人的身份認同 記著2019年夏天的硝煙味

2019/09/09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2019年,香港人這三個字已經不一樣。
2019年之後,香港從此不一樣。究竟有多不一樣?
6月至8月香港發生大大小小的抗爭,在場景、階段演變、群眾人數和參與階層等各方面比雨傘運動更錯綜複雜,香港人的抗爭模式不但「Be water」,還衝破了1989、2003、2014年的身份認同框框。一貫以來的抗爭「和理非」和2014年後掘起近一代的「勇武」派已放棄了無謂的爭論,二合為一。「和理非」洗脫暴力的「潔癖」,「勇武」再沒有用「散水」以及《海濶天空》去批評「和理非」。本土和民主派在這場抗爭貫水而流,打破以前的抗爭界限。
2019年之後,「香港人」當中的雜性要花長時間去探討,這方面公民記者、主流媒體、網媒和學者都在「兄弟爬山」,好好了解新香港人有何元素。我和《誌》團隊已經作好準備,好好記錄梳理香港2019的夏天。

未嗅過催淚彈 就不是香港人

8月31日發生太子警方車廂無差別打人事件後,太子站連日發生警民衝突,人群中有抗爭常客,當中混雜有沒有裝備的真街坊。
「我不走,要留下。」一名嬌小的女抗爭者嚷着不走。
「走啦,就快出催淚彈。」身邊人都在勸。
「不走,未嗅過催淚彈,就不是香港人。」衝動的防暴警仍未戴防毒面罩,便在人群放了一枚催淚彈。女抗爭者反而釋懷:「好了,我做了香港人,我可以走了。」
近日報道中,我看到一名少女知道在母校門外用手築起「人鏈」,經即時新聞在高登新聞轉載,她高興得在記者面前歡呼:「我真係上咗連登,好開心。」以我所知,海外有旅客故意來香港,一早準備了口罩頭盔,試試周末抗爭的感受,她說:「好想做一天香港人」。
2019年的香港人,再不是一身銅臭的經濟動物,也不是民主制度的永遠失敗者。對於外國人,特別是海外的年輕人,「香港人」三個字代表敢於向強權抗爭,信奉民主制度,靈活而有效對中共作出抗爭。
人的身份建基於尊嚴,選擇性縮細屈辱的過去。香港近年通過一地兩檢,政府肆意DQ立法會議員和中央人大釋法,喪權辱港,香港人不會以此作為「香港人」的身份建構。「香港人」這個身份、概念建基在三個重要的階段,1989、2003、2014三個抗爭階段,我們以此記憶作建構香港人的身份。
抗爭成為香港人的日常。
新一代有了2019年的夏天,「香港人」不再是停留於1989年三次的百萬遊行,八號風球女人民走出來的悲壯;2019年超越了2003年50萬人成功煞停《廿三條》的短期勝利,跨過2014年的政治灰暗,政治討論上打破黃藍政治顏色的黑板框架,香港問題成功帶出國際,更進入了中美貿易戰的談判桌。

香港就像一條失憶的金魚

香港的抗爭往往時間太短,熱情冷卻,人民「縮得快」,目標不清晰,很快陷入低潮,當身份認同沒有注入太多內容,令人很快忘記。
7月7日,九龍大遊行一天,晚上示威者「自由行」由尖沙咀遊到旺角,有位大叔走來多口對我說:「其實遊行完咗,這樣『自由行』沒有意思。」在談話的10分鐘,我們正正是站在碧街,1989年6月7日旺角騷動的爆發地點,我問那位大叔:「你知不知有1989年6月7日就在這樣有一場旺角騷動,然後取消了『三罷』。」大叔一臉漠然,反問我:「有這些事麼?我住在碧街廿多年,無聽過。」
上一代就像失憶的金魚,在沒有歷史的白紙上建構身份,有時民主有時退縮,口講的雖是「政見」,其實在討論上連思想形態都不札實。所謂「政見」大多是情緒主導,等待餵飼訊息的人民很易受「影像」左右思想,這就是中共網絡五毛成功影響深藍的主因。新一代不同,他們的訊息不但從網絡而來,他們思考和核實,可惜網絡太快,來去匆匆,未來不知如何走下去,歷史梳理得不好,很容易重蹈覆轍。8月之後,除了抗爭,香港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疏理和記錄這兩固月的事,不要再做失憶的金魚。
2019年的夏天,香港人的印記(至少有200萬)建構在6.12圍立法會阻惡法、催淚彈、橡膠彈、連登、口罩、頭盔,還有不同階段大大小小的術語 — 「記你老母」、「唔好搞我後面」、「香港警察 知法犯法」、「咁樣唔會令我驚」、「一齊來一齊走」、人鏈等等。用詞多多,各有典故,口中溜一句,像跟香港人打招呼。40多場的抗爭運動,都有香港人的印記,就算你是藍絲,今次都被逼要在生活空間談政治, 政治不再規限在佔領區,每個人都被逼埋牆角對每一件事表態支持與否。

身份跨越國際

千禧後、九十後渴求在運動過程找角色,做香港人如何也要嗅催淚彈味,要試試被防暴警從後追的記憶,享受辱罵警察、挑戰警權的快慰。對公義的執着、驚恐混合抗爭的亢奮,是一、兩代人的集體記憶,而且這場water revolution (《FINANCIAL TIMES》)已流出外國,只要政治、經濟上跟中國有關連的國家,都跟香港人連成一線,對中國同仇敵愾。「香港人」的身份已經跨越地域性。
香港人的民主路,應該何去何從?
80多日的抗爭活動,香港三次的過百萬遊行已印在歐、美、東亞報章的頭版,香港人亦努力在海外登報,連香港政府也模倣,這樣的傳媒互動,只會深化外國對「香港人」的認知。就算日後新一代到海外生活,「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比80年代的「香港人」更國際化,更有輪廓。中國和香港越是在民主路上各走極端,「香港人」的身份只會更突出。
警方瘋狂射催淚彈,催使抗爭遍地開花,隔岸男女校、隔離邨都Connect埋。之後的管治不論是幾多個訴求,中央最大的障礙是「香.港.人」這個身份。一句「香港人,加油!」,後面蘊藏連串的元素:口罩、Be Water 、文宣、眾籌登報、無大台、Telegram、連登、塗鴉、和你飛、走出東涌、現場投票,「一齊嚟、一齊走」⋯⋯,還有「攬抄」和「後果自負」。歷史和有份量的身份認同才是極權政府最憎恨的東西,這是真的。
▌記者關震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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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記者關震海
獨立記者關震海
12年全職社會記者,留學日本,看透世情,立志當一名亞洲獨立記者。閒來無事寫文化事,分析愛看的電影。前明周文化網站編輯,前《蘋果日報》突發組社會偵查記者,2015年憑「從Erwiana被虐到本港印傭離鄉別井苦況系列」報道獲SOPA亞洲出版業協會「女性議題新聞優異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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