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初戀,以及,喜歡女生這件小事
我問過她,為什麼會喜歡女生。
她說「我沒有想過我會喜歡女生。但其實後來回過頭檢視的時候其實都是有線索的。但我不是柯南啊,所以我領悟得很慢,慢到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好多好多,但又慶幸自己免於更多更多的災難。」
接著,她說了有關幼稚園的事,感覺得出來她的打字速度有在放慢,或許是因為那具有影響力,又或者是因為她在想要怎麼用最完美的詞彙來完整的表達那件事的過程。
「我們幼稚園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一個禮拜一定要有一天在幼稚園睡完午覺之後才可以下課回家,有個小男生,在某一次的午睡,因為媽媽沒有幫我準備被子,所以老師就把我安排跟那個小男生睡在一起。他在整個午休的過程中都把我當成抱枕,用大腿夾著,磨蹭著,還不停地發出詭異的呻吟聲。」
「我嚇死了,我不敢動。我才幼稚園啊! 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我只覺得很可怕很噁心,很想哭。但是我沒有哭,我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等待時間到。」
她說,長大之後,好像懂了。
「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那男生平常在班上就會表演打手槍給其他男生看。」
「幼稚園耶!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從哪裡學來那些動作的?」
她說,而那短短的三十分鐘,卻是永遠的,很深很深的,陰影。
「我沒有辦法,到了更後來,只要有男的靠我近一點,或者是對方對我有意思,我都會馬上感覺到,接著就是一陣噁心的反胃感,我就開始逃,用力的逃。那時候我甚至也不知道我喜歡女生,我都以為我是因為剛好那些人我不喜歡,所以我才會有這麼大的反胃感。」
而關於幼稚園這件事,她是一直到出櫃了之後才跟媽媽說。
「我第一次說這件事是我高一的時候,那時候我跟班上同學翹課躲在打掃間的櫥櫃裡,我忘記為什麼會講起這件事,我也更沒想到我竟然一邊講一邊哭,我才發現這件事影響我有多深。」
「可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是真的喜歡女生,還是只是單純的討厭做愛那件事。」
「我發現我連要和女生做愛都有障礙,我不喜歡被碰私密的地方,但如果只是牽牽手,親親嘴,那些我是都可以接受的,但就是最後一步,我怎麼都無法讓自己放鬆,一心只想著快點結束。」
「因為不想再有那樣噁心的感覺,和女生在一起的感覺也比較自在,或許是我有所謂的陰莖恐懼症吧?哈哈!所以才覺得自己是同性戀,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有些人聽過這遭遇之後說我應該找心理醫生看看,說不定我就克服了對於和男生有親密行為這一件事,但我還想過這問題,也不覺得為什麼要去看醫生,只為了克服這一點,我不覺得喜歡女生這件事有什麼不對,也不覺得自己會有哪一天想要跟哪個男生定下來的念頭,不過我倒是很慶幸的就是我存在於可以接受同性戀的年代。」
她提過她第一個喜歡的女生,那是在她高二的時候,但嚴格說起應該是高一。
因為等她真的確定自己喜歡上那個女生的時候,她已經升上高二了。
彩虹,她說,那女的叫彩虹。
然後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興奮口吻,
「彩虹耶! 妳不覺得就很像是命中註定嗎?」
「嗯,我一直到高二分了學程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喜歡那個女的。」
「而且我很衝動的就馬上跟我媽出櫃了。」
告白的那天,她說情形是這樣的,準備要跨新的一年,所以她在即時通的狀態上打
「新年新希望,我想我必須先忘了她。」
彩虹問她,那個她是誰,她支支吾吾了好久才敲鍵盤,妳。
「但是我們沒有在一起。」
「她在當下問了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而我拒絕了,我說不要。我知道我很喜歡她,我也知道我很了解她,但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才無法在一起,因為知道有天一定會分手,所以我不想,我知道妳一定跟其他人一樣會覺得我很白痴很蠢,可是我只想留住關於她好的那一面,我不想有一天我要恨她,甚至埋怨她。所以,沒有,我們沒有在一起。」
「後來沒隔幾天我聽到她交新女友的消息。」她說。
「知道她交新女友的消息當然是打擊了我很久,想著這是什麼意思?為何我告白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在一起,而我拒絕後卻馬上交新的女友?我怨過她,在校園裡總是躲開她,因為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她。不過她不知道,她還是一樣的照往常那樣,偶爾出現,偶爾消失不見,我已經習慣了,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需要我的時候才會來找我,其他時候就像是不存在一樣。我習慣了,這樣也好,至少表示,在她們心中我佔有一定的位子。」
「當我和第二任在一起時我第一個先告訴彩虹。我跟她說了她們兩個很像,和她在一起時,常讓我想到她。但是妳知道彩虹怎麼回答我嗎,她說,聽到我交女朋友了,感到有點不開心,有點什麼樣的奇怪感覺,覺得我是別人的了。另外她還說,希望我不要把她當作是她,因為那樣對她不公平,然後她說,祝妳幸福。」
「後來她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每次吵架都會傳訊息給我,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總是幫她分析著,她總是說我是全世界最懂她的人了。我們還是維持不錯的關係,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一樣的,分手了,吵架了就會傳訊息給我。」
「想找個人聊聊吧我想,雙子的嘛。」
「但我笑了,當我看到她打了這麼些話給我說我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的時候。我想,這樣是最好的吧。」
也是,與其之後分手後的撕破臉,當個最了解她的人,是最好的了吧?
還有一個埋藏在她記憶中很久的女生,那是國中的同班同學,國中時期的她沒有特別的中性或是特別的漂亮,但是她寫了一手好字,還有充滿自己獨特的風格跟想法。
「我忘記我有多努力的追著她的腳步,她的背影,甚至到後來國二的時候,我們得以進展到可以上課傳紙條的關係時,我有多興奮,每天捧著她寫的紙條,對於她喚我為她的妹妹的時候,我心中的那一股優越感及佔有慾,這些都是我到很後來才發現的,但是我從沒承認過我喜歡她,儘管到現在,我也還是不覺得我有喜歡她,我只是,很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她而已。」「國中畢業之後我們完全失去聯絡,輾轉得知她搬了家,知道她念了哪間高中,每天偷偷看她的網誌,才發現她徹底的抹淨了所有國中的回憶,聲稱,回不去了。這是好聽版,難聽版的是,她寫道『我真希望沒有國中這一段記憶。』」
「我不確定她為何如此恨我,可能是因為我在老師心中是好學生吧,不愛念書,但是好學生的那種,而她是會唸書,但也會跟老師唱反調的那種,所以因為我的關係,老師更不喜歡她了,至少我回想起來,過程是這樣的,那些血淋淋的字言,怎麼個帶壞我,要她不要再跟我友好,以及我因為她與其她同學過於要好而眼紅的嘴臉,我想,我是這樣讓她離開的吧。」
「後來有一年,大概是2010年吧,我終於下定決心的把她所有的紙條都丟掉,決心不再抱持可以再見到她一面的期望,我邊哭邊把國中那三年的回憶通通丟掉,把所有網站裡有關她的連結也都丟掉,但偏偏世界很小,我硬是在2015年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版友,然後我才發現她是她的前同事,我沒敢多問什麼,因為我手已經抖到不行,差點又要哭了。」
「我曾經認定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現在只會說,她曾經很重要,她是影響我最深的人。」
「我後來又找到她了,妳知道的,不論我們有多希望可以甩開哪些人或是有多希望可以擺脫掉哪些人,沒有那麼容易,那不是得了感冒吃個藥就會好,所以再我多年後再次找到她的影子之後,我深深相信,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見面,不需要講話,擦身而過就好,讓我知道她現在身上的味道,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