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去喝酒吧。」
他說,
「要什麼酒。」
她說,
「越烈越好。」
他拎一瓶56度的白酒和她去了江邊,在堤壩上坐著,你一口我一口。江很寬,時有汽笛響起,巨大的貨輪駛過,一閃一閃的紅色警示燈,好像某種生物的眼睛,它們生活在江裡,入夜後才睜開眼。
她問他,
「聽到水浪聲了嗎?」
他說,
「聽著呢。」
她說,
「自己真是一無是處啊,什麼事情都搞得一團糟。」
他問,
「什麼事情。」
她沒回答,就著酒把話咽下去,過一會,她又問他,
「聽到水浪聲了嗎?」
他說,
「聽著呢。」
她問他,
「聽到水浪說什麼了嗎?」
他反問,
「說了什麼?」
「水浪說,過來,過來,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他抱住她,她在發抖,在哭。
他說,
「走吧,冷,你醉了。」
她開始喊冷,他脫了外套給她,她還是冷,抖得厲害,靈魂出竅的抖法。
他扶她起來,她的身體像是水一樣順著他手溜下去,他背起她往回走,看到路邊第一間賓館,進去開了一個房間,問老闆多要了幾床厚被子,給她裹上。
她還在發抖,隔著厚厚幾層被子,發抖。
他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掀開被子,發現下面還是被子。
他放下被子說,
「過來,過來,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沒人回答他,只有幾疊厚厚的被子。
*
故事講到這裡,他說,
「結束了,這就是我的初戀。」
聚會陷入了沈默。
有人說,
「悲傷的故事,讓我想起看過的《蟲師》,有一集叫虛空的蟲子,只能呆在封閉的空間里,如果誰不小心和虛空蟲呆在一起,千萬不能打開那個封閉空間,一旦被打開,就會和虛空蟲一起消失,被帶到虛空里去,可能被子里就有一隻虛空蟲。」
另一位說,
「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就是一輩子一輩子一輩子一直下去嗎?」
他說,
「是一輩子一輩子空無下去,故事早就結束了,沒有什麼可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