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偵X] 失足的孩子 04-1

蘇雨一路上都很安靜，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連帶白聿也跟著沉默了一段時間，才終於開口問他，「我去協會做什麼？」

白聿知道蘇雨不可能主動跑到協會去，如果他們倆都在那裡，他又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那顯然是他自己要去的。

「我不知道。」蘇雨搖搖頭，卻是把車速緩下來停在路邊，他知道白聿需要一個答案，雖然他沒有，「我不太確定……發生了什麼事。」

白聿知道蘇雨不會騙他，只是等著他思考，蘇雨的手指敲打在方向盤上，看起來有些焦慮的模樣，他想了好半晌才又開口：「你突然就出現在那個活屍宋雅梅家樓下，我問你要做什麼，你指了個方向說要去那裡看個東西，讓我帶你去，最後停下來就在協會前，你並沒有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麼。」

「我說了什麼嗎？」白聿問。

蘇雨想了想，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指著十四樓問那裡有什麼。」

「那十四樓有什麼？」白聿皺起眉，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蘇雨望著他，看起來更焦慮，「左勤，十四樓是左勤的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

白聿挑起眉疑惑了起來，他胡亂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會有想法，他根本就不曉得那個自己在做什麼，他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你怎麼想？」白聿又望向蘇雨，至少蘇雨是唯一見過「那個自己」的。

「我……要想一下。」蘇雨回答的語氣有點遲疑，但也許是怕他擔心，馬上又堅決的望著他，「讓我想想，要是理出個頭緒會告訴你的。」

白聿也只等這句而己，朝他笑著點頭，「嗯，就這樣吧。」

蘇雨見他乾脆，也沒再說什麼，重新發動車的時候，才意識到那是一種信任。

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響了，他正在開車沒辦法講電話，於是把手機掏出來扔給白聿。

「是小其。」白聿接了電話，應了好幾聲，等掛了電話望向蘇雨，「先回辦公室吧，小其抓到那個活屍了。」

蘇雨有些訝異，他還以為袁芷其去找小富了，沒想到會逮到姚綺月她們弄丟的活屍，「看來那活屍真的跟小富有關，小瑜說他在遊樂園的時候，沒看完所有的東西就被小貴打斷了，肯定有點關聯，你發條訊讓小瑜把他學妹帶來。」

白聿拿著蘇雨的手機發了通訊息給沈孟瑜，「至少可以解決一件事。」

蘇雨沒再回應，只把車開回局裡去，停好車上樓的時候，他走在白聿身後，直直望著他的背影。

明顯的那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周圍的氣場卻是完全不一樣。

蘇雨只希望那位別再跑出來了，幾天下來只被他搞得心神不寧，深怕他又出現，但也怕他不出現，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他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袁芷其已經坐在那裡等了，見他們倆進來連忙站起來，「聿哥，雨哥。」

「那活屍呢？」白聿問著。

「死了，魂我收著了。」袁芷其乖乖的回答。

「死了？」蘇雨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弄死的？」

「才不是，是她自己死的……。」袁芷其撇撇嘴角，想著事情要怎麼解釋，但不管怎麼解釋，有件事一定得先說。

袁芷其深吸了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的面對蘇雨跟白聿，「對不起，我把小富弄丟了。」

「喔。」

「嗯。」

蘇雨跟白聿各應了聲，沒什麼反應，袁芷其愣了一下之後也有點無力，枉費他擔心了十來天，果然這事是沒辦法瞞得過他們倆，就老老實實的把小富爸爸的事給說了，也說了小貴看見小富幫宋雅梅續魂的事。

「你覺得小富想復仇，所以拉宋雅梅幫忙？」白聿問。

「看起來像是這樣，但是……」袁芷其在心裡遲疑著，決定照著直覺開口：「小富不是那種個性，他想做什麼一定會自己做，他不會因為需要個幫手而幫宋雅梅續魂，那得耗去很多力量，他如果想報仇的話，不會做白白消耗力量的事。」

「那你覺得小富為什麼要幫宋雅梅續魂？」蘇雨問著，「就以你理解的小富去想就好了。」

袁芷其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他不確定，從小富走了以後，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從來沒理解過那個孩子也不一定。

「小其，你養了他好幾年，你不理解他，就沒人能理解了。」白聿像是看穿他在想什麼，語氣溫和的說。

袁芷其愣了一下，有些沮喪的拖了張椅子坐下，「我想……大概是他看見宋雅梅被丟下了吧。」

那種被拋棄在陰冷髒臭的水溝底，再也沒有人會發現他的恐懼，從來不被關心也不被在意的感受，也許就恰巧吻合了宋雅梅被同學拋下的心情。

「小富在宋雅梅身上看見自己，也許幫她續魂的本意不是為了讓她幫忙，但他既然幫她續了魂，也就會讓她幫忙做點事，也或者他們有過什麼約定也不一定。」

「你知道宋雅梅把一個男孩的屍首藏在家裡嗎？」蘇雨又接著問。

袁芷其想起小貴說遊樂園裡有個小弟弟的事，點點頭之後又搖頭，有些慚愧的說，「我不確定，我知道她帶走了個小男孩，但我不知道那個男孩是哪裡來的……我只顧著找小富，我想宋雅梅的事綺月跟小瑜他們會處理……對不起。」

「小其，你覺得你能私底下把小富的事處理好，我沒有意見，你可以不告訴我跟白聿，你卻一定要告訴綺月，你們倆是搭檔，在案件處理上不該對對方有隱瞞。」蘇雨認真的說著：「當你在工作上必須對你的搭擋遮遮掩掩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跟對方置於危險之中，這點我不能允許。」

袁芷低著頭聽蘇雨訓他，抬起頭來想說些什麼，看見白聿的臉又低下頭。

很久以前白聿也說過類似的話，但顯然他一點都沒記在心上，他這回深刻的體驗到自己給白聿丟臉了。

「聿哥也說過我的，是我沒有聽，我以後會注意的，雨哥、聿哥對不起，我這次做錯了。」袁芷其低下頭道歉，他這一陣子以來，滿腦都是小富的事，明明姚綺月多次暗示過她能幫忙，他卻都沒有理會，只想把小富找回來之後當做沒這回事情發生，他卻沒想過，要是因為他的隱瞞，小富做了什麼對姚綺月和沈孟瑜有害的話，他做什麼都補償不來。

「你覺得自己有辦法把小富帶回來嗎？」白聿問他。

「不管有沒有辦法，我死都要把小富帶回來。」袁芷其堅定的回答，只有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退讓，「我會找到他，然後好好的送他走，不會再把他留在身邊了。」

白聿望了蘇雨一眼，蘇雨點點頭，「那就先把小富找回來，其他的我們以後再說。」

「是。」袁芷其應著，情緒變得更加低落。

姚綺月和沈孟瑜這時候帶著慕敏華回來了，見辦公室氣氛不太對勁，想是袁芷其隱瞞的事終於被發現了，姚綺月跟沈孟瑜對望了一眼，兩人心裡想的都差不多。

「雨哥，我們回來了。」姚綺月示意沈孟瑜帶慕敏華到休息室去，她黏到蘇雨桌前坐下。「那具男孩屍體，是幾個月前鬧很大的失蹤案。」

姚綺月這麼一說，他們都想起那件男孩失蹤案，一個七歲的男孩跟鄰居小孩一起去住家前面的小公園玩耍，距離不到一百公尺，又是人來人往的地方，那個男孩居然就這麼失蹤了，剛開始以為是綁票或者意外，警方展開大動作的搜索，把附近所有的巷子都給翻過一遍，一戶一戶的按門鈴徹查，但就是沒有男孩的影子，大範圍的搜索持續了幾天後宣告放棄，接下來的搜索行動也在一個月後停止，每天總會發生更大的罪案讓警方沒有足夠的人力去照顧到所有的案件。

到最後只有那男孩的家人仍然不放棄希望的尋找著，卻沒想到原來那孩子的屍首會在宋雅梅房裡。

姚綺月看來也有點無奈，「因為轉變成殺人藏屍，加上四隊的親緣關係，這案子改由一隊接手，本來初步判定是宋雅梅殺人藏屍後畏罪潛逃，但是剛剛收到通報找到宋雅梅的屍體了，所以目前一隊正在偵訊「殺」了宋雅梅的兇手。」

姚綺月說完望了袁芷其一眼，她知道袁芷其剛剛在宋雅梅那裡，通報上說有十隊的人介入，她想也只有袁芷其了。

「那是小富的爸爸。」袁芷其知道她想問，語氣低落的開口。

姚綺月吃了一驚，她多少聽袁芷其說起過小富生前的事，提到小富，她就突然間明白為什麼最近袁芷其總是很奇怪的樣子，沈孟瑜私下跟她提過，在他們去封那個洞口的時候，他聽見袁芷其一直叫著小富回來，但當時他累到快昏倒了，所以沒注意這件事，再之後就連小貴都很少被放出來了。

「所以……小富……跟宋雅梅的事有關聯嗎？」

袁芷其點點頭，帶著歉意開口：「對不起，我不應該瞞著妳，我把小富弄丟了。」

聽到袁芷其這麼直接的道歉，倒讓姚綺月有些不知道怎麼反應，連忙搖搖頭，「那……現在怎麼辦？」

「你們覺得呢？」蘇雨終於忍不住從白聿口袋裡摸出了他的菸，把菸抓在手裡的時候，總會比較能忍受沒辦法抽菸這回事。

姚綺月和袁芷其對望了一眼，這時沈孟瑜讓慕敏華待在休息室裡，他自己出來看看狀況，見他們倆相對無語，三個人就對了一下目前的狀況。

沈孟瑜畢竟是他們裡面唯一規規矩矩從警大上來的，他理清了下目前手上有的線索，「這樣吧，如果小富的爸爸已經在一隊被偵訊，不如我們先去聽聽他怎麼說，宋雅梅肯定不是他殺的，但也許那孩子的失蹤說不定跟他有關係，不然宋雅梅應該知道只要一查就能發現她已經死上好一陣子了，再怎麼樣也不一定能冤到小富他爸這個殺人案，但現在從她家裡搜出那孩子的屍體，一切就難說了。」

蘇雨點點頭，「我跟趙隊打聲招呼，你們去旁聽他怎麼說，等他招完了，再回來問宋雅梅怎麼回事，反正她的魂在小其手上也跑不掉。」

三個小鬼對望了眼，姚綺月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雨哥，我們三個去啊？」

「不然呢？」蘇雨笑著，手上轉著那支菸，「搞不定啊？」

三個小鬼連忙搖頭，轉身就各自散開，姚綺月和袁芷其先去一隊，沈孟瑜跟慕敏華交待了幾句話也跟著跑去。

蘇雨搖搖頭，拿起電話撥到一隊去，跟趙隊打了個招呼，對方聽到他們要去旁聽，又引起了一陣恐慌，蘇雨再三保證只是給他們見習一下而已，趙隊才放心了下來。

掛了電話，蘇雨伸了個懶腰，抓著菸就想上樓，白聿也默默跟在後面。

「你覺得他們三個搞得定嗎？」雖說是他想讓袁芷其自己處理小富的，但看他們三個像無頭蒼蠅似的跑來跑去，總有點不太放心。

「你太護著他們了，這種案子都搞不定，抓什麼鬼啊。」蘇雨沒好氣的說，一推開頂樓門就回頭拉著白聿的衣襟，「快點快點。」

白聿還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幫他點了菸，「昨天是誰叫我對業火要抱持崇敬之心的？」

「能用則用嘛。」蘇雨深吸了口菸再緩緩的吐出來，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白聿好笑的望著他，「你也少抽點。」

蘇雨怔了怔的望向他，白聿也愣了一下，「怎麼了？」

「沒……」蘇雨記得，當時白聿脫了魂，跑來找他的時候也只說了這一句，但在這一句之前，他是想說什麼呢？

蘇雨再深吸了口菸，他想白聿也不可能記得這件事，自己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