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拿馬的居所--座落在小鎮外的聖塔非旅社,四周被牧地包圍著,住在這兒彷彿住在熱帶生物圖鑑裡。
草皮上經常可見扛著小小的葉片或花瓣列隊整齊的切葉蟻、隊伍可蔓延至數公里長。各種蜂鳥迷你迅捷的身影穿梭在中庭的熱帶花卉間,打開房門就可以看到幾種不同的蜂鳥;甚至曾有蜂鳥在我房門口矮枝築巢,下了兩顆小指甲大小的蛋,雖然最後因為人為干擾不幸以失敗告結,但那珍貴的幾天早晨,起床後我會打開房門趴在床上看忙碌的蜂鳥媽媽來來回回。
特定的季節,夜裡躺在床上聽窗外角鴞低沈的呼喚,近得像在窗外觸手可及的距離。
日出後,通常是由一群小鸚鵡聒噪的在枝頭、屋頂追逐嬉鬧掀開晨間的序幕。運氣好些的日子,偶會在房外的大樹上發現彩虹巨嘴鳥站在枝頭,搖晃著那充滿喜感的大嘴彼此叫喚著。
而在臺灣根本不存在的禿鷹們,是熱帶自然中第一手垃圾分解者,動物的殘骸往往在人的嗅覺能感知的腐味飄出前就先吸引了大批禿鷹進行第一波拆解,而後經過齧齒類的掃蕩,最後剩下的自有熱帶強悍的蟲蟻大軍解決。
而這本高多樣性的圖鑑裡自然不會只存有美好炫麗的生物們,少不了那些讓人不那麼愉快的生物們。
在臺灣多少可算野外咖的我,日常生活能讓我大驚小怪的生物原本並不多,但提到熱帶,眾所皆知的便是高溫潮濕的氣候和高度生物多樣性,自然包含各式節肢動物。
房內的蚊帳,從抵達那天掛上到離開從沒拿下來過。
除了防蚊蟲嗜血擾睡眠外,蚊帳還有一個很大的作用是防止一些不速之客夜間在臉上、身上或床上爬行。
第一個印象深刻跟昆蟲有關的故事,是從一個善意的放生念頭而起。
那夜房內夜裡昏暗燈光下,眼睛不甚好的我看到蚊帳上停了一隻約莫3公分大的昆蟲,只注意了翅膀鮮豔的顏色,感覺是椿象,一時善心,決定把牠抓起來放到室外。其實我鮮少徒手抓昆蟲,當時其實沒什麼在思考,想著不過是隻椿象,實在懶得去找什麼包手來抓牠,頂多就是手會臭臭的吧?
徒手將那隻蟲撈下蚊帳,沒料到牠活潑的在掌中鑽來鑽去,為了怕還沒放生牠又在房內飛走了,稍稍握緊手掌一點,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個瞬間,一陣錐心的刺痛讓我大叫且反射性的甩開手,蟲再次自由的飛翔在房內,留下我手掌中一個血洞,名符其實的錐心痛啊!!
我再怎麼遲鈍也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那顯然不是一隻椿象,連牠長得是方是扁都沒看清,就因一時的善念弄到手掌心個超痛的血洞,連是被咬的還是被螫的都沒概念,更遑論有沒有毒性會不會讓我過敏(驚!)都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更蠢一點啊?
邊哀悼自己的愚蠢邊擦藥並希望只是痛一下就會沒事了。
過了二十分鐘,這傢伙竟又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姑娘要送你上天堂你偏要選地獄,這次毫不遲疑的拿起脫鞋打死牠。挖喔!雖然即便看到屍體我還是不知道那是啥米東西,但是牠的嘴喙根本比打針的針頭還要恐怖,呈鐮刀狀長長一把,牠…竟是用那把刀捅了我的掌心!
後來透過網路經朋友鑑定,牠是獵椿科的成員(一開始我以為是椿象其實也沒有大錯),那尖長的口器是為了獵食其他昆蟲所用,可以說是刺客一擊必殺用的配劍。只是這回刺客的劍是插上我手心,讓我得到一個鑽心痛的教訓!
住了大半年後某夜回到房裡,開燈後習慣性看一下房內有沒有大型不速之客,燈光透過蚊帳在另一側牆面投射出奇怪形狀的巨大影子,不會吧…
繞去蚊帳上確認,果然......第一眼從影子其實毫無困難的辨識出牠是一隻蠍子。
活生生的蠍子在我房內!生平第一次看到蠍子的我,頭皮發麻的望著牠動也不動的趴伏在軟軟的蚊帳上,真實到連想自我催眠「牠不是蠍子」都沒辦法。
即便牠貌似安靜的的趴站在蚊帳外側(我愛蚊帳!),但很怕驚動牠後,牠會鑽去房內角落躲起來讓我寢食難安,不知如何處理只能找救兵。
在旅社吧台找到當晚值夜的當日壽星艾德加,說:我房內有一隻蠍子。
「蠍子?」壽星帶點懷疑的問,我點頭,用西語和英語重述:「對,蠍子。」
倒楣的壽星只好暫停他正在開啤酒的動作,隨我回房幫我執行逮捕任務。
艾德加不愧是生態嚮導,他輕鬆用了一隻工具鉗就活逮住蠍子(我在旁邊一直跟他說不要讓牠在我房間不見),艾德加還說他從未在旅社周邊看過蠍子,這樣的機率也能讓我碰上?
確認艾德加並不會處死蠍子,他說他隔天把牠帶遠一點去野放,我總算鬆了口氣。
後來好一陣子都不敢在房內打赤腳,即便是半夜上廁所。
但隨著房內及旅社廚房、接待處發現蠍子的頻度慢慢增加,極度懷疑起艾德加當時一定是在捉弄我,旅社到處都是蠍子啊!!
光是我的房內兩年中前後至少發現過五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