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苗子璇看見苗子青一動也不動的身軀時,意外的沒有哭也沒有表現出忿怒,她只是摸著苗子青的手,再摸摸他身上的鈴,掏遍他每個口袋,臉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她抓起她的鈴,在苗子青臉上晃了幾下,隨即握住了鈴,沒讓它發出聲音。
「他的魂魄都在。」苗子璇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她弟弟的臉,臉上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難過,「笨孩子,說你笨還不承認的。」
苗子璇回頭望著姚綺月,「他有說為什麼會在那裡嗎?是怎麼找到車的?」
姚綺月搖搖頭,臉色顯得蒼白而疲憊,「小其讓小貴去找他,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找到那輛車了,協會幾個人也都在那時候到,但子青就突然間倒下來了。」
「他倒下來前,有說什麼,或是給了妳什麼嗎?」苗子璇有些焦急的問。
姚綺月搖搖頭,「我跟他說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讓妳擔心,他只說了對不起,就說不出話來了。」
苗子璇看似有些疑惑的望著苗子青,又回頭望向袁芷其。
一旁的袁芷其想她可能猜得到苗子青是怎麼找到那輛車的,還在猶豫不曉得自己是要說出來還是瞞住她的時候,蘇雨剛好衝進門。
「子青怎麼樣?」蘇雨大概是一路從一樓衝上來,滿身是汗的跑進來。
姚綺月又紅了眼眶的搖搖頭,蘇雨朝苗子璇望去。
苗子璇也輕輕地搖頭,「這是鎖魂咒,除非下咒的人解咒或是死了,否則沒有辦法讓他醒來,但……也沒有生命危險。」
蘇雨走向苗子青,又看看另一床的景言,眉頭只是深鎖著。「子青是怎麼中招的?」
「他能找到那輛車,一定表示他在小西身上做了什麼標記,他跟小西一向形影不離,他作夢都怕弄丟小西,不可能不做點預防。」苗子璇有些哀傷的笑著,摸摸苗子青的髮,「也可能是下在車上,他既然是第一個找到車的,有可能是在車上下了咒。」
蘇雨沉默了好一陣子,目標是苗子青,或是任何一個找到車的?
「意風呢?他跟愉寧還沒來?」蘇雨有些焦慮的想找他們商量一下,但苗子璇只是望了他一眼,語氣平淡的開口。
「我傳了訊讓他們別來。」
「為什麼?」蘇雨愣了一下的望向苗子璇。
而她只是望著床上的景言和苗子青,然後抬起頭來,望向病房裡除而她以外的蘇雨、姚綺月和袁芷其。
「我想,是時候選邊站了。」苗子璇意外的冷靜,「他們倆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蘇雨知道她在問哪件事,遲疑了會兒才開口:「就前幾天而已。」
「你不覺得,如果他們早十七年就告訴我們,現在的事態會完全不一樣?」苗子璇神情帶著淒涼的笑了笑,替苗子青掖了掖被子。
蘇雨停頓了會兒,回頭望著姚綺月和袁芷其,「你們下樓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姚綺月正想抗議的時候,苗子璇又開了口:「他們有權利知道。」
「子璇,現在不是……」蘇雨皺起眉想反駁,但苗子璇堅決的望著他。
「我沒有在鬧脾氣,他們有權利知道自己即將要對抗什麼,你難道還認為他們能躲得過?」苗子璇苦笑著。「我也以為子青跟小西不會被捲進這一切的,我也以為最終我能說服小言只要保護他自己就好,結果呢?最終誰又能脫離一切了?所有人都陷進去了,夕雨。」
蘇雨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的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只覺得無比的頭痛,再開口的語氣充滿了疲累,也沒再試圖把兩個小的趕出去,「妳怎麼知道的?我想不是他們告訴妳的。」
苗子璇靠在苗子青的病床邊,「……我打電話給我爸,他當年既然寧願長駐在中部也不願退出協會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從來沒問是因為我覺得我不需要問,但不聞不問的後果就是這樣,當波及這些孩子們的時候,我卻連我得對抗什麼都一無所知。」
蘇雨此刻很想抽菸,但他只是忍著,「把這些事都怪到意風跟愉寧身上是沒有道理的。」
「十七年了,他有很多時間想通他們該怎麼做,我能理解他們的選擇不代表我能諒解,景叔跟我爸和會長是兄弟,我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但意風和愉寧本該站在我這邊的。」苗子璇抱著手臂,面無表情的開口:「這也是信任的問題,關鍵時刻他們除了彼此誰也不信,子青跟小言就是他們的行為造成的附加損失,在這種狀況下我不認為我還有辦法繼續信任他們做出的決定。」
說實話蘇雨可以理解,但這實在不是個分裂的好時機,他現在無比希望白聿在這裡,白聿總是比他擅長觀察情勢,總能找出問題的癥結。
「子璇,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如果妳連他們倆都不能信任,妳還能相信誰?」蘇雨苦笑著,望向苗子璇。
「我連我父親都不能信了你覺得呢?現在的狀況,不也正因為他們僅能信任彼此,而我當時沒有選擇嗎?」苗子璇笑了起來,有些紅了眼眶,「如果景修跟采菱還在,我的選擇毫無疑慮,但他們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再繼續一無所知的被意風和愉寧拖到他們需要我在的位置,而我爸還自以為他們在保護我。」
苗子璇望向蘇雨,眼神哀悽卻十足堅決,「我只想站在我自己想站的地方,我當時沒選擇不代表我現在沒有,我還有你,夕雨,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所相信的。」
她望向袁芷其和姚綺月,然後視線又回到蘇雨臉上,「你就是我最後的選擇,我要保護子青跟小言,除了你,我誰也不信了。」
蘇雨深吸了口氣,他理解她的不安和忿怒,以及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堅持要選邊站,眼前的她只是想告訴自己,不管即將到來的會是什麼場大戰,她想做的只有保護這兩個孩子,其他的都與她無關。
「我知道了。」蘇雨起身,抬手捏著後頸,仰起臉來望著她,「我懂妳的意思,就照妳的想法做吧,意風那裡我會搞定的。」
「我不在意他怎麼想,我不欠他。」苗子璇語氣生硬的回答。
蘇雨嘆了口氣,「子璇,別生他的氣,你們是親人。」
「他如果十七年就把事情告訴我們,也許你根本就不會失去采菱我也不會失去景修!」一直徘徊在胸口的怒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而她也忿怒得夠久了。「他沒有權利讓我們一無所知的對抗那個惡魔!」
「他們當時都只是個孩子,甚至才子青一半大,你要他們做出多成熟的選擇。」蘇雨面對她的怒氣,只是平靜的開口,他也有點意外自己能這麼平靜的面對這件事,他完全能理解苗子璇那種隱忍的怒氣,自己六年來都是這樣過的,直到他遇到白聿和偵十隊為止。「子璇,我不會要求妳要放下,或者原諒他們,因為我過去六年來都是這麼過的,但說真的,妳不會想這麼過生活的,我也不希望妳這樣,冷靜個幾天,給自己一點時間再好好想這件事好嗎?」
苗子璇別開臉,深呼吸了幾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點點頭沒有回答。
蘇雨望向袁芷其和姚綺月,只微嘆了口氣,「綺月,妳留下來陪子璇一起,看子璇想做什麼妳幫著她,妳想知道什麼她都會告訴妳。」
姚綺月望了袁芷其一眼,只猶豫了幾秒就點點頭。
「要有什麼事,就馬上找我。」蘇雨又交代著,而袁芷其抬手把小貴給招來。
「我把小貴留下,有什麼事也可以交代他。」袁芷其說著,低頭望向小貴,「小貴,在這裡陪綺月姊姊,要聽綺月姊姊的話知道嗎?」
『小貴聽話!』小貴點點頭,跑到姚綺月身邊乖巧的黏著。
「我要小貴幹嘛,只會吵著要糖吃。」姚綺月腫著一雙眼抱怨著,還是伸手摸摸小貴的頭。
『小貴能幹!』小貴嘟著嘴抗議著,姚綺月忍不住還是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臉。
「我先回辦公室去,小西那裡白聿正循線在找,先別擔心小西,好好照顧子青跟小言。」蘇雨望著苗子璇開口。
「嗯,去吧,把小西找回來,有消息就連絡我。」苗子璇滿臉疲憊的回答。
蘇雨朝她點點頭,又按了按姚綺月的肩,才轉身和袁芷其一起走出門。
離開醫院的一路上蘇雨都沉默著,袁芷其也沒急著問,只跟在他身後。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蘇雨放慢了腳步,側頭望了他一眼。
袁芷其想了想,走進了停車場讓蘇雨上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那個鈴。「雨哥,你看看這個。」
蘇雨怔了怔的接過那個鈴,他記得這東西,景修身上就有一個,說是子璇給的,問說怎麼自己沒有的時候,景修支支吾吾的讓他去問子璇,他可沒那麼笨,轉頭回去問了采菱,采菱好笑的說自己也有一個,那是苗子璇標記用的鈴,不管有任何意外發生,她都能找得到她想要找的人,標記的對象如果死了,鈴也會跟著粉碎,除非她回收否則鈴是不會離開標記對象的。
苗子青會在路小西身上放這個鈴是可想而知的,這個鈴沒有粉碎表示路小西還活著,但他既然活著這個鈴怎麼能離開他身邊?
「子青給你的?」蘇雨望著袁芷其,臉色凝重的開口。
「嗯,他當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一直盯著我不放,我想他是不信任協會的人就把他們趕走,把綺月也支開,他才把這個鈴塞到我手上,我想他覺得綺月有危險。」
蘇雨猶豫了會兒,為什麼子青覺得綺月有危險?「小其,白聿呢?」
「還在跟六隊周旋,阻止他們上苗家調查,你也知道程序,一旦開始照一般程序走,苗家每個人都會被調查,更不用說路家。」袁芷其發動車,把車開往辦公室的方向,「聿哥說今天應該可以搞定,等你有空了再回去就好。」
「嗯,先回去吧,我想聽聽他的想法。」蘇雨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事,真讓他有點吃不消。
「雨哥,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袁芷其望了他一眼,想他大概都沒睡覺。
「嗯。」蘇雨把那個鈴握在手心,閉上眼的同時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疲倦,思考變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突然間想到,他似乎一直都沒見到景慎行。
不用說小西跟子青了,就為了景言他也該來看看狀況,景言可是他景家最後一個孩子了。
蘇雨在一片模糊的狀態下沒能思考太多,在覺得哪裡不對之前就墜入深眠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