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空間才能拯救城市!龐畢度中心建築師談都市發展新方向:緊密城市是唯一解法

2020/04/23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公共空間是一種人權,就像人民有權利得到像樣的健康照護、食物、教育和住所。每個人也都應該有權利從家中窗戶看到綠樹。每個人都應該可以坐在自家的門廊或附近廣場的長椅上。每個人都應該可以在幾分鐘內走到一座公園,在那裡散步,和小孩玩耍,或是享受季節的更迭。
公共空間是近年來越來越多人關注的議題,不只是社區發展,整個都市的設計發展都和公共空間的創造有關。在台灣,我們雖然地不大,但仍擁有許多公園綠地,同時也有不少被罵翻的「蚊子館」,我們應該如何理解、並更好地規劃城市空間?讓普立茲克獎建築獎得主、巴黎龐畢度中心建築師理察.羅傑斯告訴大家什麼是公共空間,並且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城市永續發展觀念:緊密城市。

公共空間展現了市民價值

  公共空間是城市的肺,是社會的表情和民主的力量,不同階級、信仰和種族的民眾與活動,全都在此交融。無論是紐約的祖科蒂公園(Zuccotti Park)、北京的天安門廣場、伊斯坦堡的塔克辛(Taksim)或開羅的解放廣場(Tahrir),公共空間都是人們聚在一起辯論、示威和要求改變的地方。前哥倫布時代開始,憲法廣場(Plaza de la Constitución)──俗稱「佐卡洛」(the Zocalo)──一直都是墨西哥市的市民中心。
  城市的文明過程表現在它們如何對待自己的公共領域,如何對待它們的人行道、公園和河流。造訪外國城市時,這些也是我們會記得的地方,就像個別建築物的立面或內部一樣。建築關注的並非被隔離觀看的個別建物,而是都市景觀的體驗,以及建築物如何呼應地形,如何框格空間,如何創造城市的結構。我喜歡走在窄巷裡,感受陽光在建築物、人行道和行人身上創造的光影遊戲,然後走著走著,突然就急曝在廣場的炫目陽光下。
  公共空間無論大或小,也無論嘈雜或安靜,都反映了市民價值。希臘和羅馬文明的重心,都是建立在市集廣場裡的市民體驗上。當聚居地變成城市時,貨物交易和洗衣服這類日常活動的空間,就會變成城市生活的中心。
為佛羅倫斯雅諾河岸所做的整體規劃,但基於古蹟保存的顧慮這些計畫無法實現(圖/《建築的夢想》)

敗壞的公共領域原來是它們造成的!

  二十世紀,公共空間遭受兩大敵人攻擊。都市圍牆將過往屬於公共性的地方私有化,原本機能重疊的「開放性」混合街道,被單一用途的無菌購物區取而代之,目的單一,就是要讓消費和利潤極大化──而且嚴格監管,只容許那些有足夠閒錢、正確衣著和正確膚色的民眾進入。1983年,我初次造訪休士頓時,我簡直嚇壞了,我們接受委託去那裡設計一座新的購物中心。在德州的酷暑下,有錢人從有空調的住家坐進有空調的汽車然後走進有空調的地下購物中心,入口還有保全守衛。窮人則是住在烤得滾燙、宛如平行宇宙的地面街頭,垃圾滿地,路面也維護得很差。
  這種公共領域的敗壞現象,正是美國經濟學家加爾布雷斯(J. K. Galbraith)對私人富裕和公共貧困討論的縮影;社會不公暴露無遺。即便是倫敦,今日的模樣和我 1939 年初次抵達時也有天壤之別,在這一百年裡,我們唯一做到的,就是設法打造出一座主要的新公園,以及舉辦一次奧運。在這同時,肯辛頓和貝爾格萊維亞(Belgravia)區的花園廣場依然鎖著,除了地主、他們的保母和小孩之外,其他人都無法進入。
  汽車是公共空間的另一大敵,也是整體城市的大敵。它摧毀了社群精神,吃掉公共領域,並要求城市重新設計以符合它的需求。公共空間變成道路空間,民眾的聚會所遭到撕毀,以滿足汽車對環快、環形交叉路口、高速公路和停車場永無止盡的胃口,將城市的靈魂扯爛。巨大的高速公路切斷社群,吞噬土地,在洛杉磯這類城市裡,佔據了六成以上的面積。
  過去二十年,我們見證了一場緩慢革命,扭轉了汽車的主導權,讓行人和自行車騎士而非駕駛者佔據上風。這場革命有很多改變只是為了恢復平衡:拆掉那些把行人當成羊隻一樣圈圍起來好讓汽車主導的路障;將斑馬線的鋪面墊高,使行人有權利在城市裡移動得更平順;重新設計道路,留出自行車行駛的空間。票選結果顯示,汽車受到控制以及公眾可以主導街道的城市,就是最適合居住和造訪的城市,這點並不意外。
  開始從汽車手上收復我們的城市之後,市中心也跟著復活起來,城市變得更清潔、更健康、更有活力。自動駕駛預計在十年內會普及開來,這點將進一步改造我們的城市,降低傷亡比率,轉化公共空間, 高生產率並創造出新的產業。

小小地球上的城市─為緊密城市下定義

  我主張發展新一代的永續緊密城市,這類城市必須尊重都市的限制,必須保護和生產資源而不只是消耗資源,必須選擇人口密集的樞紐,以大眾交通、步行和自行車連結,而不是以汽車為主要交通工具四處蔓延。我在公共空間與人權之間、市民空間與市民價值之間做了聯繫,強調都市環境的能力在於解放和文明,而非隔離和削權。我在總結時指出,唯有這類城市才能應對我們面臨的環境和社會挑戰,包括氣候變遷的幽靈,自從 1992 年的里約地球高峰會後,這個議題就搶佔了舞台中心。

緊密城市的定義:

  • 增加密度:以公共運輸連結的密集城市,可為社區帶來活力,在能源使用上也更有效率,人們可以在此面對面接觸,企業可趨向繁榮,交通與其他服務也更具可行性。
  • 創造混合:緊密城市可混合各種用途,混合所有背景的民眾,避免出現特權區或貧民窟。
  • 珍視公共空間:從公園到人行道,公共空間是城市的心臟,為市民生活和民眾聚會提供場所。
  • 重新利用土地:只在先前開發過的土地上興建,保護綠色空間,防止以汽車為主的城市蔓延,並追求更高的密度。
  • 改善交通:讓大眾運輸、步行和自行車變成最愉悅也最有效率的交通方式。
  • 從市中心開始:由內向外,在交通樞紐和廊道周邊興建與改造。
  • 確保最高品質的建築和都市設計:好設計是符合人性的;壞設計是粗魯野蠻的。
  • 將碳排放量和環境衝擊降到最低:考慮材料、洪泛危機、自然系統、營運成本、壽命和可適性。
  連結完善、住辦合一、社群混合的緊密城市,至今依然是唯一可永續的發展形式。我的瑞斯講座、我和都市任務小組以及肯‧李文斯頓的合作,其核心目標都是為了闡述和實現這個概念。今日,全球超過半數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裡。為了管理都市成長,我們必須打造由設計完善、社會包容和環境責任所驅使的緊密城市。
為上海浦東半島設計的總體規劃,這項規話不是精準的藍圖,而是開發一個永續地區的策略(圖文/《建築的夢想》)
  我一直認為,公共空間是一種人權,就像人民有權利得到像樣的健康照護、食物、教育和住所。每個人也都應該有權利從家中窗戶看到綠樹。每個人都應該可以坐在自家的門廊或附近廣場的長椅上。每個人都應該可以在幾分鐘內走到一座公園,在那裡散步,和小孩玩耍,或是享受季節的更迭。無法提供這些權利的城市,就是不夠文明。套用哲學家 麥克‧沃爾澤(Michael Walzer)的術語,好的公共空間是開放的;它不會去界定一些特殊活動,而是能包容一切──戀人相聚、安靜哀悼、孩童嬉戲、遛狗、政治辯論、閱讀、球賽、示威、堆雪人、野餐、體育課、打瞌睡。無論大小,好的公共空間都是以人為尺度;獨裁者鍾愛的巨型廣場是為戰車和閱兵設計的,而非讓文明人在此互動。
  公共空間不僅是城市文明面的展現,也會對民眾的生活造成顯著差異。為英國建築與營造環境委員會(Commission for Architecture and the Built Environment)所做的研究顯示,可以在公園散步或可以從自家窗戶看到綠色空間的人,比沒有這類環境的人活得更快樂,也更健康。
  好建築永遠應該想辦法創造設計完善的公共空間,填入並框架空間,讓街道和廣場變成市民的無屋頂起居間。但在今日這種全權操控的市場經濟裡,可負擔的住宅和公共空間不斷遭受威脅──侵蝕和非人性化。建築師和他的團隊,客戶和都市規劃者,都必須去捍衛這些空間,讓它們發揮促進城市文明的效果。
(摘錄自Richard Rogers《建築的夢想》,原點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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