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甫眼中看見真實三國 卷一 序至黃巾之亂

2020/05/14閱讀時間約 69 分鐘
成都城外,西邊三里遠的浣花溪畔,去年剛剛從秦州、同谷等地,棄官入川,此時好朋友高適擔任彭州刺史,成都官場上許多人看著高適面子上照顧杜甫,安排一家落腳浣花溪寺,這處便是官運不順、顛沛流離的杜子美一家的暫且住所。對眾位朋友揖了一揖:「我杜子美年近半百,端賴各位朋友才能立足於此,不勝感激。」鄰人王宰說,「既然子美初入成都,又多難而來,身為地主,該是踏青的時候了,不如後天一同出遊吧。」杜甫不待遲疑的應允。
二日後,偕王宰從浣花溪寺出發,越過百花潭,望見一片參天蒼翠的柏樹林,來到同在浣花溪畔的武侯祠。想到三國亂世,諸葛武侯三分定天下,雖出師未捷,仍有扭轉乾坤之功,今天安祿山作亂,誰又是當下定海神針?思及此許久吟出:「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王宰在旁傾聽,不免感慨:「世人都曉諸葛武侯三分定天下之功,但是與諸葛武侯同年又同齡,卻總被遺忘。」「可是漢獻帝劉協?」杜甫問。王宰不言,只望向落日染紅的天際,杜甫一同望去,倦鳥歸巢,思緒已然飛到五百八十年前戰火紛仍、群雄並起的時代.....
後漢靈帝光和三年早春四月,夕陽西下,拖著背影從雒陽北門榖城門下班回家,想到日前馮恂和宗誠兩人因為月蝕預報跟週期等問題爭論,兩人爭論不下之際,遂有人找了上門來請求評判;雖說是自己並無偏頗,純以所見所學來議論,但是是否得罪人,自己也頗有疑問。略微整理思緒,當今天下朝政混亂觀測天文也未能看出什麼端倪,人說前朝與現今聖上昏聵不堪,外戚與內官干政之下,我士大夫僅能潔身自好以立世否?
從知天命之年調入京城以來,這一年多來持續觀測天象,星象紊亂,北極也黯淡不明,是否代表我朝氣數不多?前些日子江夏廬江地方動亂,黄穰興義軍反抗,朝廷震動,雖派兵鎮壓平之,但是大漢帝國從開國以來,從沒有地方勢力反抗,對於後漢朝廷來說,不啻是一道驚雷。這念頭可是只能在心裏想,說出來可是殺頭的大罪。下了樓台,再回頭望看夜空,不禁搖了搖頭。這人便是當今後漢皇室後裔,訂有乾象曆的劉洪老爺子。
從先帝孝桓帝駕崩之後,世人皆望能夠一清亂世,沒想到當今靈帝即位後,朝政江河日下,外戚與宦官勢力敵對,政荒民亂,十數年前的建寧元年,大將軍竇武因為誅宦官不密,消息走漏,自殺身死誅九族不說,士大夫代表的清流力量一落千丈,世人都說是亂世,甚至指望靈帝早崩的謠言四起,天子如此不勝唏噓。
六月初,靈帝下詔選拔四位飽讀《古文尚書》、《毛詩》、《左傳》、《春秋穀梁傳》之士,入朝為議郎;這四位中,最受注目當是曾為雒陽北部尉,曾令宦官切齒痛恨,又是宦官之後的曹操孟德,雖然議政無責,遇上了靈帝這樣的皇帝,也是泥牛入海。
七月,靈帝後宮出事,禍首是當今皇后何氏,以性情暴戾、善妒聞名。何氏本為貴人,因為生下皇子劉辯,母以子貴,以屠戶之女低微身分,一夕之間登上皇后寶座;但是妒心作祟,見不得任何妃嬪為皇帝產子,不少身懷六甲的妃嬪因為忌憚她,選擇墮胎免得招來不測。
蕙草宮內,五官中郎將王苞嫡孫女,去年以家人子身分入選靈帝後宮,原名王榮的王美人愁眉深鎖,剛從御醫診斷得知已有身孕月餘,御醫連稱恭喜,王美人卻似大禍臨頭。「皇后駕到!」屋外宮女喊道,她心中一驚,這皇后消息也太靈通。「王妹妹,聽說你有喜,姐姐特來關心」何氏說。「謝謝皇后關心,僅是有兆,故請御醫來診。」「妹妹可要保重身體,皇上思女心切啊」「謝謝皇后!」何氏離開之後,她尋思這皇后名為探喜,實為下馬威,要是日後產子該如何是好?
梁父縣衙書房,軍尉諸葛珪正埋首公文卷牘中,一陣腳步聲後,「老爺,陽都家中來信,夫人有喜了!」管家諸葛信將信放在書桌上後,後退將門帶上離去。靜下心後,諸葛珪拆信細讀,夫人章氏已懷身孕月餘,請大夫診斷害喜之後,才寫書一通告知。
踱步房中想起現今朝政黑暗腐敗的諸葛珪,想到孩子誕生在當世,福禍難測,只能期待孩子能夠除了承繼家風,更能成為國家棟梁吧!身為清流士大夫,因為宦官亂政,只能窩居梁父縣一隅,仕途應就到此,教育這些孩子寄望匡濟天下,是他最大的心事。「老爺,縣另大人找您議事」趕緊放下書信、關上門,快步往衙門走去。
之二
雖然朝政依然黑暗未明,還是迎來上下期盼的新年,對於某些人卻是愁更深,例如是蕙草宮的王美人。自從去年御醫診斷害喜,靈帝興奮異常,加上她又是自己寵幸的妃嬪,當然多加賞賜,宮中洋溢遮一片賀喜之聲,她一直警戒著這位母以子貴的善妒皇后,深怕王美人一旦產子,將會讓自己的地位不保,後宮詭異的氣氛,如同前幾年幾位妃嬪害喜卻意外死亡,蕙草宮的侍女與太監,無不提醒王美人小心防範。
王美人除了依憑靈帝的恩寵之外,後宮更都是眼線,王美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密差人出宮買藥,意圖流產,表明並不願與你何皇后爭位,妳也別來害我,想以此自保;沒想到胎兒的生命力強盛,連服數帖都不見效,腹中胎兒日漸長大。正月初七早朝過後,靈帝偕何皇后來到蕙草宮探視,靈帝自是開心,但是王美人瞥到一旁的何皇后,一臉的陰篤,心中叫苦不迭:你可別來害我,我一點都不想跟你爭皇后位置。何皇后走上前來說:「王妹妹好福氣,身子可要多保重,皇上可是殷殷期盼著第二位皇子呢!」話鋒一轉,同靈帝說道:「妹妹待產,需要多休息靜養,永安宮花園內梅花正開,臣妾已命人擺好瓜果,陛下可否賞光與臣妾一同賞梅?」說完就牽著靈帝的手走出蕙草宮,靈帝走時還不忘交代宮女多照顧王美人,這才離去。
皇帝皇后兩人離去之後,越想越害怕,不知皇后哪時一發毒勁把自己害死,於是叫來貼身宮女,派人出宮去買藥墮胎,叮囑務必藥效強勁,這才坐回窗台,撫了六個月大的肚子:「孩子,並非為娘不愛你,實在是你若出生,娘倆的性命或就不保,原諒娘的狠心。」不禁望向窗外的藍天,嘆了口氣轉身回屋內。
卻說永安宮內,皇后何氏招待靈帝在花園賞梅,親自煮酒敬靈帝,至於她的獨子劉辯為何不在?因為靈帝之前所生的皇子都夭折,所以才將劉辯養在道士史子眇家中,不敢稱其真名,改稱史侯,期待以宗教力量讓其順利成長。她這時對黃門張讓使了個眼色,了解意思後趁機在靈帝耳邊說:「皇后母儀天下,日前派人探視皇子,健康活潑,是否接回宮中,立為儲君,以孚朝野之望?」靈帝一改平日對他言聽計從的態度,只說此事休得再提,朕自有決定。說完起身離開永安宮,留下錯愕的何皇后。
何皇后心想如果不能早日確立太子,這皇后的位置也不踏實,越想越不安穩,轉身道:「來人,傳侍中何進進宮。」這何進是她的親兄長,本為屠戶,不學無術,僅因裙帶關係得以入仕,這時官拜侍中、河南尹,為炙手可熱的外戚。何皇后傳喚之時,正與一幫逢迎拍馬的官吏喝酒,宮裡來人傳喚,酒也不喝了,直接跟著進宮去。
見到何皇后,照禮節先問安之後,才問:「妹妹急著找我,有什麼事情?」「還不就王美人那個賤人,萬一生了皇子,又在皇上身邊一邀寵,不光是我的皇后不保,哥哥你的官位也別想了!」說的他驚慌起來,單憑裙帶關係,怎麼可能有鬥爭經驗?但是自小在市肆裡打滾,撒潑賴皮下三爛的事情見的多了,下三路的手段就自然而然想出來:「王美人如果是皇女便罷,如果是皇子,買通御膳監的下人,暗入藥即可。」聽完她緊咬銀牙,迸出一句:「王榮,是生是死,就看你腹中胎兒了!」
過了兩天,王美人命人密買的墮胎藥回來,不忘問一句藥效是否足夠?宮女說這是請密醫開的藥,表示如果這劑服下仍無見效,只能說天命不可違。她想起陛下這幾日不會來蕙草宮,趕緊在後面把藥煎開了,知道要保密的宮女,趕緊把藥帶到後院。
劉洪這天應邀前往太學,講解天文曆算之法。課畢走出太學門外,望見熹平石經,這石碑是推薦讓劉洪回京任職的恩人蔡邕,六年前感於經史子集流傳日久,多有謬誤,甚至牽強附會,貽誤學子,與五官中郎將堂溪典、諫議大夫馬日磾等七人,奏請修訂《六經》文字後,由蔡邕親自用朱砂筆寫於石碑之上,命工匠刻之,立於太學門外,石碑還未完成,但是蔡邕已然不在朝中了。
想起三年前與恩人蔡邕一起編修律曆志的時光,雖然蔡邕小自己四歲,學問之淵博令自己折服,那段時光更令他難忘,如今蔡邕因與司徒劉郃不和,遭人誣告流放至朔方,九個月後雖被赦回原籍,又遭五原太守誣陷,遊走吳會,投靠羊氏,至今也有兩年餘,不知蔡邕如今是否過的安好?朝政如此,自己又能在雒陽多久呢?想到這邊,心情不禁沈重,穿過太學生人群,往榖城門方向回家。
不久在路上遇見諸葛玄,見一臉煩惱便喊道:「胤誼,近來可好?」諸葛玄回頭一望,見是劉洪,喜迎道:「劉老,承蒙關心,胤誼尚可,剛接到陽都來信,兄嫂不日即將臨盆,諸葛家的香火更見繁盛,令在下欣喜不已。方才在街上備好禮品,這就要託人並家書送往陽都,這一路上並不安靜,苦尋不到差人,很是困擾阿。」當下想到弟子徐嶽是萊州人,或許可以拜託,讓諸葛玄去找他商量,當下稱謝不已,欠身告辭便往徐嶽家奔去,自己也踱步回家。
正月末,陽都諸葛家上下為了即將到來的新生兒,欣喜不已,雖說家長諸葛珪僅是梁父縣地方官,一點也馬虎不得。在家鄉諸葛家也算是個小望族,自從章氏有喜之後,親友送往迎來,令她漸感吃不消,喜期將近便不出門見客,僅在後堂歇息。門外僮僕喊道:叔老爺差人來信!她還來不及說話,一個小身影竄了出去,「瑾兒小心點!」。這小孩名喚諸葛瑾,諸葛珪與章氏的長子,年方八歲,拿著叔叔的信,蹦蹦跳跳的回到後堂呈予母親,「瑾兒乖」。信中除了恭喜兄嫂之外,也提醒世局並不安靜,家中要多加小心。她看了諸葛瑾、尚在襁褓中的諸葛鈴,還有未出世的孩子,這個世間對他們來說是福是禍?
之三
四月初一,整個雒陽皇宮都洋溢著一股詭異的氣氛,蕙草宮內,是皇帝即將得皇子或是皇女的欣喜,加上臨盆是他最寵愛的王美人,整個宮內都是皇帝、董太后的賞賜,以及其他皇族的慶賀禮;王美人自己卻是憂心忡忡,臨盆將及的陣痛都無法驅走恐懼:「萬一產下皇子,我跟孩子的性命能夠安泰否?」正月初那帖不見效的墮胎藥,讓她打消墮胎的想法,一心只期待肚中的胎兒是皇女,如此母女二人就能安泰了,否則....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永安宮內滿是陰沈的氣壓,何皇后已經半個多月沒有笑容了,連宮女傳膳時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深怕觸動皇后此時瀕臨爆發的火氣。何進在宮內也是很緊張,雖然皇后是他的親妹妹,但是妹妹的暴戾,親兄都無法承受。他拍了拍胸前,確定小瓷瓶安然無恙,瓶子裝的就是萬一王美人產下皇子,皇后送過去的膳食將會暗中下藥,御膳監的小宦官將會是頂罪黑鍋,這一切當然沒讓宦官張讓那些人知道,萬一臨時反水,靈帝雖說昏聵,可王美人聖眷隆盛,龍顏震怒下,皇后一家滅族也是不無可能的,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何氏還是選擇下這盤賭局。
初二清晨,東方初露魚肚白之際,宮女緊張請人從御膳監抬一大鍋的熱水,急忙傳喚接生婆,忙近忙出,不為什麼,王美人臨盆時刻越來越近。未央宮中,靈帝不停的來回走來走去,不時傳喚張讓等人去打聽蕙草宮的動靜,真是身在未央,心在蕙草。張讓等宦官也知道靈帝心中著急,不敢怠慢,派了一撥伶俐又腿快小太監去站崗,深怕誤了時間,會招來如何震怒。
一個時辰過去,一個小宦官連滾帶爬,腳都沒站穩,張讓見了馬上走到門邊,小太監挨到身邊說了話,馬上轉身奔向正在書桌前踱步的靈帝:「恭賀陛下!大漢列祖列宗保佑,王美人順利產下皇子,母子均安。」靈帝聽了才慢慢用手撐在書桌,這一刻他等了好久!靈帝回頭吩咐準備好的東西都送往蕙草宮,張讓應聲後馬上退到門邊,吩咐傳令太監馬上去。這傳令太監竟收了何皇后的好處,轉頭吩咐手下人將情況傳到永安宮。得知情況的何皇后,吩咐宮女打賞後,回頭看了何進:「哥哥,該動手了,記得要不留痕跡。」
兩天後蕙草宮內,王美人堪堪能夠起床,送走來探望的靈帝後,吩咐奶娘將自己剛產下的皇子抱來,仔細端詳自己第一個孩子,先前服用墮胎藥的想法,看到奶娘懷中的孩子,作為母親也有著虧欠這孩子的想法。半响抱了抱孩子,覺得倦了讓奶娘抱孩子去睡,自己也回房歇息,此時宮女端進來藥膳,說是皇上特意讓御膳監為您準備補身的,貴人您就趁熱喝了。她想了想,揭開碗蓋,細聞一陣後,大約吃了半碗就擱著去床上歇息;過了半响,突然覺得呼吸急促,繼而呼吸漸漸困難,忽覺一陣頭疼,伴隨著手腳抽搐,她心中知道這必是何氏的毒手,可嘆連聲音都喊不出來了,掙扎著從床上爬下,卻已無力,只能在心中道:「何后,我本無意與你爭奪,今日你下此毒手,我願他日你同受此苦,可憐我兒,希望皇上善養之。」不多久意識昏迷的她就此香消玉殞。大半刻寢宮沒有聲響,覺得不對勁的宮女,在門口邊連喊數聲,不聞回應,於是推門入內看情況,見到倒在王美人倒在地上,驚呼大叫,昏厥過去。這時蕙草宮大亂,專門伺候王美人的太監,立馬飛奔至未央宮報通報王美人死訊,張讓一刻也不敢停留,告知靈帝後,靈帝大驚失色,就此奪門而出,張讓等宦官緊隨在後,心中卻暗道:「何后,你這事做的太急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靈帝急奔至蕙草宮內,看到已無氣息的王美人,怒火中燒,龍顏震怒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朕才離開沒多久,她怎麼死的!宮女吞吞吐吐的說:「皇上離開之後,御膳監將皇上吩咐的藥膳送來,貴人才吃了半碗,就近寢宮歇息,婢女大半响都沒聽見動靜,輕喚貴人也沒回應,進去寢宮才發現貴人已無氣息,皇上息怒。」
靈帝一聽,哪裡肯息怒,根本就是燎原大火,大聲道:御膳監送來的藥膳在哪?蕙草宮太監把桌上剩下半碗的藥膳端來,張讓迎上前去:「陛下,讓老奴先驗看看。」說罷,從袖中抽出一根細銀針,直沒入碗中,不消多久銀針轉黑,靈帝怒將藥膳擲於地上,碗碎破片四處飛散,轉頭對他說:「去將御膳監的人仔細詢問,到底是誰下此毒手,沒有消息就不用來見我了。」說完轉身怒氣沖沖回未央宮去。張讓喊道:「還不把御膳監的人給我提來!再慢一點,你們就跟著御膳監一起下獄吧!」
御膳監輪值掌廚等相關人等,被南軍校尉押進大堂,張讓心中大約知道誰是主謀,想要趁此機會,確立他在宦官中的地位。冷著面孔:「你們老實招來,到底是誰動的手腳,或可免於誅九族的重罪。」掌廚等諸人聽完直呼冤枉,大聲疾呼請張讓查明,他們與毒殺一點關係也沒有。張讓不愧是城府極深,只說如果誰先指出兇手,就可免罪,否則全部投入天牢,此時一個跑房的小太監眼神閃爍不定,被張讓瞥見,吩咐南軍校尉把小太監別處審訊,其餘人等關入大牢。
經過拷打審訊,小太監才終於說出,原來有人給兩百兩銀子,要他在藥膳中下藥,對方是侍中寺的屬官。張讓聽出關鍵:何進官拜侍中,這事八九不離十,何進何皇后兄妹脫不了關係。看來只能從那個屬官下手了,轉頭去吩咐南軍校尉,校尉領命而去後,心想:「何后,這次你過於操切,你那個沒本事的哥哥,辦這事盡露馬腳,皇上這次震怒,就看你們怎麼解釋了。」
隔天早朝後,南軍校尉來見張讓,南軍兵士綁著害怕不已的侍中寺屬官與小太監:「禀報中常侍大人,罪犯已經認罪,銀兩與毒藥均由侍中何進提供,這兩人只是辦事的。」張讓點了點頭:「你們牽扯的事情太大,任誰都壓不下來,去牢裡聽天由命吧。」說完轉身往未央宮走去,一路想怎麼從這次事情獲取皇上最大信任,至於何家兄妹的生死,與我張讓何關。
之四
未央宮內,靈帝壓抑著怒氣,聽完王美人被毒殺的經過後,猛的一拍桌子,將文房四寶震的一地:「何氏,你毒殺我的寵妃,妳這皇后就不要想當了!張讓,傳令大臣,朕要廢后!」張讓趕緊走出未央宮,吩咐傳令太監去侍中寺通知;突然這時趙忠、夏惲往他身旁一站:「張讓這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也多照顧一下大家,油水別全吃掉了。」他略微思考一下「不然你們去跟何皇后說,我們願意在皇上面前保他,就看皇后要用什麼來討好我們。事成大家都有份,如何?」趙忠、夏惲連連點頭,轉身往永安宮走去。這時他尋思:這樣我兩邊都得了好處,就算分些給他們,也不算虧本。
隔日早朝前,宦官齊面見時以靈帝威望為由,加上已經廢掉宋后在先,如果再廢何后,恐怕天下人會議論聖上是非,不如讓何后保留皇后之名,皇上只要疏遠即可。不愧是每天混在靈帝身邊的宦官,幾句話就將靈帝廢后決定取消,上朝也不再提起此事。下朝之後由宦官陪著遊玩西園,扮起他最愛的商人,跟所有大臣、宮女、內侍等,擺起攤位,一如小販般討價還價,就像是雒陽大街上常見的景象,只是所有人都是身穿華服罷了。
隔日靈帝思考剛出生皇子的撫養問題,何氏是絕對排除在外,與她親善的妃嬪也不能考慮,讓平日只管後宮玩樂的他苦惱不已,幫何后解圍的宦官無法置喙。正當苦惱之時,外面喊道:「太后駕臨!」讓他一陣忙亂,不知道母親董氏此時來此是什麼想法,走出殿門迎上前去迎接,入席之後董太后直言:「宏兒,王美人的遺腹子你打算交給誰撫養?名字取好了嗎?」他想了想:「這孩子我想取名為劉協,至於交由哪位撫養,宏兒還在思索,母后可有人選?」董太后說:「就養在我那兒吧,就憑何氏那膽子,也不敢到我那造反。」董太后這下不僅解決新生皇子的撫養問題,順帶把安全問題也解決了,感謝母親之後,馬上吩咐將皇子劉協送往永樂宮,一切聽由吩咐,滿意點頭的董太后,轉身離開回永樂宮,樂的輕鬆開懷的靈帝又能繼續他的業餘商人愛好。
且說何后,為了安度廢后這個危機,不得不大出血允諾給了宦官許多好處,卻也聯繫上這些人,之後在皇太子議立的問題上,相信能夠引為己力,也不算吃虧。想到這邊就轉頭向著兄長何進說:「哥哥,你這次處理的太糟糕了,差點讓我的皇后位置都沒了,你可知道!」何進渾身冷汗低聲的回答,何后見狀也無可奈何,擺擺手讓兄長退下。對自己皇后位置最大威脅消失,接下來就是如何確立自己獨子的皇太子地位,只要一天不確定,心中就不踏實,靈帝雖說昏庸,容易受蠱惑,這件事情上卻有少見的主見。其他皇子早夭,本來有絕對繼位的優勢,無奈靈帝將兒子送到道觀撫養,雖說順利長大,卻少與父親相處的機會,親情也淡薄,在這風波過去之前,她只能低調行事,避免再度觸怒。
陽都,諸葛家從四月初就開始準備章氏臨盆的事宜,但是諸葛圭在梁父無法抽身回家,僅能以家書告知管家操辦、慰問妻子等,幸好諸葛家地方聲望好,街坊鄰居幫忙倒也還能支持過去,未滿八歲的諸葛瑾,既要照看還在學步的妹妹諸葛鈴,又要幫忙家務,環境使得原本早熟的性格更加沉穩。外堂管家喊道:「叔爺從京師捎人帶禮品回來了,少爺您來看一下!」諸葛瑾趕緊到大堂,看了叔叔的禮品後,請管家拿些銀兩,轉身對來者說:「這些銀兩不成敬意,權當謝禮,請收下。」將人送出門後,才一屁股坐下吐了舌頭,方才有點兒童的感覺。
十四日三更天時,章氏即將臨盆,管家忙差人去請產婆,小諸葛瑾只能在廳堂等候,見到所有人忙進忙出,心理同樣著急,默默轉向天空,祈禱母親生產順利。剛敲過五更,雞鳴尚過之際,傳來產婆呼喊:夫人順利生產,是男孩!緊繃整晚的肩頭終於紓緩了,揉了揉眼睛,看著朗朗晴空,小諸葛瑾走進房間,開始磨墨準備寫信給父親報平安。
從三月底以來,諸葛珪已經半個多月沒有睡好,縣太守雖然體諒,無奈縣內軍務繁重,無法讓他請假返家,對此太守也是頗感內疚。這天下堂之後,太守邀諸葛珪到後府用餐,希望能緩解這些日子以來的疲憊,舉杯說:「君貢兄,嫂夫人臨盆在即,本應讓你回家一趟,但是縣內事務實在太多,只能請你多擔待,這杯水酒聊表歉意。」諸葛珪忙不迭,趕緊舉杯說:「太守言重,內人臨盆幸賴家中管家操持,街坊鄰居幫忙,應可無事,惟家中一對兒女尚幼,多些擔心罷了。」
此時府衙人敲門,說軍尉家中來信,諸葛珪略表歉意,急至門外接信拆閱,吊著半個多月的心情在看完之後,終於放下。太守見到他的表情,大概就猜了七八分:「莫不是嫂夫人順利產子,那就要先祝賀君貢兄了,男孩還是女孩?不管如何,這杯先賀喜得貴子,先乾為敬!」他趕緊連忙上前舉杯,心中除卻得子喜悅,卻多了一層擔憂。
回到軍尉官舍,諸葛珪細細端詳兒子捎來的信,字跡端正,用詞遣字也頗得宜,顯見表示並無荒廢學業,對於一個在外地任職的父親來說,這是最大的安慰。當今天子如此,雖不致於民不聊生,卻也不遠,各地大小盜賊事件不斷,就連遠離京師的兗州也不甚安穩,此時降世的孩子福禍未知啊。長子名瑾,希望能成美玉之材,能否成為匡濟天下的人才,扶我大漢頹傾之世?望了夜空,看著閃爍的北極,就取名為亮吧,希望能成為照亮我大漢的希望,走回屋內,提筆寫下回信,明日交給衙人寄回陽都。
之五
斐冕與杜甫剛走出武侯祠,走到一石亭:「子美兄,這裡景致甚好,在此乘涼如何?」杜甫依言坐下,從懷中拿出兩個紙包,一個遞給斐冕說:「這是內人早上做的,權當充飢。」兩人吃了半响後,斐冕突然歎道:「世人都曉三國若無武侯,天下不知是否提早落入曹家手中,若是沒有劉協又當如何?同年同齡,命運卻極為不同,武侯一生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卻從未見到與自己同齡的獻帝,豈不是遺憾?」
杜甫想了想:「或許武侯沒有見到獻帝也是好的,否則劉備稱帝的時候,武侯心中恐怕會有芥蒂。不過如果沒有獻帝,或者說少帝被董卓毒殺當下,漢朝天下或許在那時就分崩離析了,還不用等到曹操迎天子以令諸侯,袁術淮南稱帝仲氏,各路諸侯哪個沒有稱帝的想法,如果沒有天子在位,就不只是各路諸侯,而是各路皇帝了。曹操能否得到那麼大的優勢就很難說了?章甫你說呢?」
斐冕略一思索:「子美你說的或許是對的,這樣的結論對於獻帝毋寧太過悲慘,作為漢朝最後一位天子就已經是個不幸,如果只剩下維持漢朝這塊招牌的功用,千辛萬苦從長安逃出到雒陽,不管是落到袁紹或是曹操,其實都沒有差別,更甚者說,崩於長安或許還沒有那麼不堪?獻帝對比於他的父祖輩桓靈二帝強的太多了,只是不幸生在那樣的時代,或者說如果生在桓帝時代,說不定能挽救後漢的頹勢?」兩人相望驀然不語,把眼光望回武侯祠。
光和五年,去年初任議郎的曹操,上書靈帝陳議大將軍竇武與太傅陳蕃因為密議誅殺宦官遭陷事件,不見成效頗感失望。近日來雒陽大街近來頗為風行的街頭謠曲:「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內容多是諷刺貪官污吏,竟然被當今靈帝知曉,一反常態的震怒,表示無法容忍此等事情,下詔清查,受詔清查竟然是貪官的領頭,想當然爾絕對不會如曹操等所想的順利,之後的發展卻比想像的更令人失望。
話說這賣官的起頭,眾人都知道是靈帝下詔,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導致後漢貪官比例大幅提昇的餿主意,竟然是深居永樂宮的董太后授意,靈帝才會接受這個提議下詔,如果是賣官的金錢納入國庫還好,靈帝一門心思玩樂,無暇管賣官的金錢流向,一大部分都進了永樂宮,盈滿堂室,另一部分又收進各中常侍家中。知道內情的大臣,感嘆都享有尊榮皇室待遇的太后,還如此積蓄金銀,絕非廟堂與百姓之福。
正月中,靈帝突然心血來潮,偷偷走出寢殿,不巧在偶然間聽到幾個宦官在唱皇宮外兒童的謠曲,內容是諷刺漢朝官員收賄貪汙的情況,按照靈帝過去的行徑,或許當做沒事,這次他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閒著沒事做,竟然下詔:「令公卿舉奏刺史、郡守貪殘害民者。」這時候的後漢朝廷,從皇帝以下都腐朽不堪,這樣的政令下去,怕的是反效果。
奉詔執行的是當朝太尉許馘、司空張濟,兩人平日與宦官沆瀣一氣,貪贓舞弊無所不做,壓根就是貪官污吏在朝廷的總代表、領頭羊,下朝以後就傳話給這些貪官污吏,只要交夠了足夠獻金,就可以從檢舉名單去年除,這些貪官污吏最不缺就是金銀,當然火速送上;這些貪官污吏從名單去除,怎麼跟皇上交代?兩人一合計,就把任職偏遠,官聲良好的清官二十六名,張冠李戴的代替原來貪官名單上交,說這些就是貪官污吏。

這事情不知道怎麼傳出皇宮的,一時間群情激憤,為這些官聲甚佳的清官伸冤,這時曹操身為議郎,對於朝政有建議的權責,和司空聯名上奏靈帝,陳耽上言:「公卿所舉,率黨其私,所謂放鴟梟而囚鸞鳳。」靈帝當下大表震怒,表示要嚴加懲戒,結果呢?又恢復昏君本色,把太尉許馘、司空張濟口頭訓誡了事,ㄈ將被誣陷的清官都調到中央拜為議郎,對於貪官污吏來說,把這些清官調離地方,又多了二十多個地方可以貪汙。
太尉許馘、司空張濟這兩人下朝之後,當然異常不滿,敢告我們御狀,簡直是太歲爺上動土,轉身就去找張讓商量,略一合計,決定對司空陳耽動刀,至於曹操,不過是個六百石的芝麻小議郎,沒有動手的價值。二月爆發大規模流行病,大小官員無一人敢上報,怕逆靈帝跟宦官朋黨,於是粉飾太平,苦的是人民與地方清官。

三月,因為陳耽官居三公,就指使廷尉上告陳耽不法,免去司徒的官職。曹操知道之後,一方面是冷汗直流,僥倖逃過一劫,心中尋思這樣的後漢朝廷:知不可匡正,於是不復獻言。要知道曹操是議郎,本職就是要給後漢朝廷提意見,這個想法讓所有貪官污吏更加肆無忌憚。
冀州魏郡有股勢力蠢蠢欲動,創立『太平道』十多年的張角三兄弟,傳道勢力遍及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等於是後漢核心州郡都在他的傳教範圍,不僅如此,信眾中上至公卿閹宦,下到庶民百姓,甚至可以說,普天之下有人的地方就有太平道。張角的野心急遽膨脹,除自稱「大賢良師」,更擁有徒眾數十萬,於是將徒眾分為三十六方,「方」各為一部,大方統眾萬余人,小方統眾六、七千,方各有首領,儼然就是個地下宗教王國。
七月五日,徐州下邳丞後院,一聲聲洪亮的哭聲傳出,接生婆在門內喊道:恭喜大人喜得二公子!讓在門外守候的孫堅,終於心安篤定些,大半天的緊張一下子散去,就近坐在石墩上稍作休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起床跑過來:「爹,我有弟弟了嘛?」他微笑說:「沒錯,策兒,你有弟弟了,從現在開始你要有哥哥的樣子囉!趕快回房間梳洗去做早課了。」見到孫策歡天喜地的回到房間去,開始思索該為取什麼名字,當年屢屢求親江東大族富春吳家,就是因為門第太低被拒絕,即使是兵聖孫武二十一世孫也無用,雖然後來求親成功,追根究柢是因為吳家已經預見天下將亂,選擇孫堅是多一份武力保障罷了。
進入產房,撫慰因生產而筋疲力竭的妻子吳氏,僕人將剛出生洗完澡後的新生兒抱來,他仔細看二兒子的面相「方口大颐,目有精光」,是一個活潑的小胖子,心中十分喜悅;吳氏在被褥中說:「請大人為此子取名吧!」孫堅在房中來回踱步,想到天下將亂,以武力自保才是正途,自己又討厭那些儒生話語,既然長子名策,那麼次子取名權,字仲謀吧,擁有能夠在亂世臨機應變的頭腦,才是活下去的本事。於是俯身對著兒子說:「以後你就叫孫權,字仲謀吧!」吳氏欣然同意。
走進兒子的房間,看見百無聊賴的看著左氏春秋,心思完全都不在書上,他知道這兒子對書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想培養他最基本的讀書識字而已,沒想到這兒子只想學行軍作戰,該說是孫家祖上的血統使然?走近兒子,合上眼前毫無興趣的書:「這麼沒有興趣的話,來庭院練劍給爹看,看看你這幾日有沒有長進。」說完往兒子丟了把木劍,就往庭院走去。孫策一聽,眼睛一亮,馬上把書丟得老遠,不待父親,三步搶兩步搶先到中庭去,架起木劍大聲的說:「爹,策兒準備好了!」兩父子就這樣對打到近黃昏,直到管家來喊,老爺、少爺,該吃飯了!父子倆人才把木劍放下,往後院走去。
之六
過了年,時值光和六年,靈帝出台一令人絕望的詔書,將中常侍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粟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寧典等十二人皆封侯,表示:「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宦官勢力達到極盛,爪牙勢力遍佈全國,宅邸規模比照皇宮,當時人畏稱為「十常侍」。太學生中議論紛紛,飛將軍李廣與匈奴一生交戰七十餘戰,歷時四十餘年,至死都沒有封侯,只知討好靈帝的閹宦,魚肉百姓,何德何能足以封侯,讓雒陽城中不滿情緒更加高漲。
這一天,白馬寺旁的酒館中,僻靜的角落坐著不起眼的男子,臉上有些刀疤,默默喝著酒,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這時走進一人蒙著斗篷,四處張望後,逕自就往男子的對面坐下,給了店小二一些碎銀,吩咐不要來打擾。斗篷男子說:「封公派我來向大賢良師致意。」刀疤男子回應:「良師安,上回派人傳話給封公,不知封公進行如何?」斗篷男子說:「封公說這回十常侍封侯,從朝廷到地方,怨憤之情昭然若揭,不過皇上一如往常在內宮,朝政都在十常侍把持,封公對此也是相當不滿,天下形勢若一蒸鍋,漢家天下岌岌可危,大賢良師若是登高一呼,相信天下所從者眾,封公在雒陽也會準備好呼應的。」
刀疤男子環眼四周,壓低聲音:「大賢良師已有計劃,目前時機並未到最後,在下已秘密集結荊揚二州徒眾,起事地點日後在告知封公,大賢良師經過與上天卜吉凶後,來年三月五日請封公在雒陽以為內應,我太平道呼應於外,必可將漢家天下一舉顛覆,拯救天下於水火,封公自然是太平道的大功臣,大賢良師絕不會虧待,還請安心。」斗篷男子點頭:「既是如此,在下也不耽擱,即回報封公,請代向大賢良師問安,告辭。」斗篷男子走後半刻,確定無人監視後,起身飲盡杯中酒,結帳之後迅速離開酒館,隱身陰影遂不見蹤影。幾日後刀疤男子現身鄴城,原來是太平道大方首領馬元義,集結徒眾於鄴城內外準備明年舉事。
正在魏郡的張角,不清楚馬元義和宦官封諝、徐奉聯絡情況,吩咐叫貼身弟子濟南人唐周前來。他平日從事謹慎小心,甚得張角信任,此時正在整理各地傳來的消息準備告知,忽然門外來人叫喚,趕緊整理好隨來人去見張角。
張角見了他進來:「最近各地準備情況如何?有沒有異常?」他回說:「良師放心,和我們有聯繫的州郡太守,以及封公公等人,按時與我們通報消息,三十六方首領表示在囤積糧草兵器,馬元義首領來信表示已經在進行將荊揚二州徒眾聚集到鄴城,不過還需要時間準備。」張角思索報告的消息後說:「你馬上起身到鄴城去找馬元義,問和封公公聯繫的情況,馬上寫信派人送回,此事切不得外洩,務必儘速辦妥。」唐周應命而出轉身離開去整理行裝,見他離開的張角,回到座上思考倒漢起事。
在徐州發生對於諸葛家小少爺來說,不啻是天崩地坼的事情,就是生母章氏辭世。對於諸葛瑾來說,母親是最支持自己前往雒陽,學習當時最先進的儒學,一接到家中悲報,馬上連夜趕往徐州奔喪。對於身在徐州的小諸葛亮來說,章氏不僅是親愛的母親,更是自己啟蒙識字的領路人,這樣的衝擊何其大,小小年紀還能想到小自己一歲的弟弟諸葛均,認為母親此時辭世對於弟弟影響更大,造就日後對於弟弟的疼愛與教育。父親諸葛珪自己忙於公務,考慮照顧家庭與諸葛亮姊弟四人的情況,安葬章氏後和諸葛瑾商量後便決定續絃,續弦對象與長子瑾年歲相去不遠,之後又回到公務去了,繼母與返鄉的大哥諸葛瑾,負起諸葛亮姊弟四人的教育責任。
這天在雒陽太學講堂門外東側,車水馬龍,人聲雜遝,徐嶽奮力從人群中鑽入,發現原來今天是熹平石經共四十六塊石碑竣工之日,難怪除了平日的太學生,連平日不常見的孔融、馬日磾等大儒都到了,孔融甚至為之感嘆:「今日起偽經就不存在了。」太學生努力對照碑文,想找出與平日研讀是否有出入謬誤,市井小民除了湊熱鬧之外,有些腦筋好的甚至就在門外擺攤,賣起筆墨紙硯,提供給太學生摹寫碑文,時人稱之「車乘日千餘輛,填塞阡陌」。
徐嶽從太學離開後來到劉洪家,一見到老師就說:「恭喜老師,當年與蔡大人等人一同校勘論語等七經,經過八年後終於全部鐫刻完畢,今日太學講堂東門外人聲鼎沸,老師功莫大於焉。」他感傷說:「蔡大人因宦官當道,不得已出走朝廷,流浪吳會,這樣的大儒竟然不見容於朝廷,真是令人辛酸,眼下漢家朝廷誰能扶起於危難之間?」徐嶽見老師感傷忙說:「老師不必擔憂,英傑不在朝堂,必在鄉野,只是時候未到而已。」他將目光望向窗外,低聲道:「希望如此。」
之七
這天高適出了彭州衙門,帶著僕從與酒,往成都浣花溪寺旁杜甫寄居處來,剛好杜甫在門前,遠遠望見他便迎上來,接過了酒,吩咐妻子準備點小菜招待。高適隨著進室,不分主客隨意而坐。兩人與李白三人漫遊山東,堪稱杜甫人生最為無憂無慮的時光,自他來成都後,甚為開心,顯出兩家世交深厚。杜甫夫人將小菜置於案上,轉身入後院,兩人互敬一杯後,杜甫嘆了口氣。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大唐眼下景況,同漢靈帝時竟是如此相同,難道這是天下大亂的共同前兆嗎?」杜甫對著他這樣感嘆道。「子美慎言,雖然眼下你是無官之身,也不能肆無忌憚。我朝明皇英明神武,締造開元之治;且漢末乃因皇帝昏聵,導致民亂四起,斷送大漢江山。眼下我大唐雖因小人李林甫、楊國忠肇禍,逆胡安祿山多行不義,其子安慶緒弒父,賊勢已去。子美不是靈武晉見過當今聖上,難道對於收復河山沒有信心?」高適正色道。
「安賊所為,人神共憤,遭上天報應是理所當然,但是我大唐遭此劫難,何時能恢復元氣,收復河山,再現盛世?四鄰何所有?一二老寡妻。宿鳥戀本枝,安辭且窮棲。」杜甫解釋道。「你我在此亂世,能暫時遠離戰火,苟全性命已然是萬幸,我高適為蜀州刺史,也僅能保地方安全罷了,至於恢復河山,非你我二人能夠改變的。」話說完,兩人相對不言。
光和七年正月初七剛過,鄴城東門外,馬元義正和唐周交代要傳達給張角的事情,這半年多來已經和荊揚二州的徒眾秘密經由水陸轉運到鄴城,兵糧都準備差不多,接下來就要起身往雒陽和宦官封諝、徐奉聯繫,趁此趕緊和唐周確定細節:「三月五日,鄴城起事,同時雒陽城內徒眾同時舉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暗號,凡我方者,皆在門上寫上甲子以為暗號,馬首領可記牢了?」馬元義仔細回想,確認無誤後:「請回報良師,必定達成」看著遠去的馬元義背影,轉身入鄴城準備回信給張角。
隔日在鄴城酒館喝酒之時,往常相稔的一個太平道徒眾走來,臉上還帶著幾處瘀青,趕緊叫住:「李全,你怎麼了,搞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李全說:「還不是馬首領,為了討好良師,拼命要求籌軍糧,少了二百石的下場就是這樣,你是良師身邊的紅人,跟我們不一樣啊。」他這時候卻低頭不語,只是看著酒杯,李全見狀問道:「難道唐兄在良師那也被為難?」唐周說:「這半年來良師積極籌劃各地起事,越來越急躁,脾氣也越來越陰晴不定,稍有不如意就是皮肉痛,還真的是朝不保夕,都不知道哪天就被從良師旁踢開了?」
李全這時候探身過來,壓低聲音:「唐兄不是知道良師的籌劃嗎?以此告知朝廷,榮華富貴豈不手到擒來?到時別忘了小人李全。」「休得亂說,這個可是會掉腦袋的事情。」「可是唐兄都說朝不保夕了,不趁此時謀取富貴,更待何時?」他沉默半响緩緩說道:「此事我自有主張,就此打住。」起身飲完杯中酒,隨即離去,留下一臉深有餘味的李全。
那天離了李全,唐周腦中全是叛離太平道的念頭,只是良師的手段,令他不得不考慮再三。兩日後良師又來信究責,詢問為什麼各地首領的回報還不齊全。這讓他心中恐懼更加擴大,萬一召回魏郡,恐怕自己好日子就到頭了,握緊張角的來信,忽的將信扯成兩半,拿起筆振筆疾書,寫完將信封蠟放在懷中,大步流星的找到李全,低聲說:「隨我來。」到了前日酒館,確定四下無人後對李全說:「你現在去雒陽,求見張常侍,說有極機密密報告知,將這封信交給他,日後榮華富貴你我共享,務必小心。」李全一臉深了於心,將信塞入懷中,立即離開酒館。他心想:「良師,這是你逼我如此,休怪我壞你大事。」隨後以奉張角命令前往京師執行聯絡任務為由,離開鄴城前往雒陽。
一月中,李全到了雒陽,透過管道見到張讓,把唐周的話告知並把信交付,不待左右急不可待的拆開,還沒看完雙眼倏地發亮,交代左右把李全安置在後院,再派人去雒陽東門酒館找唐周。進府中後立即讓左右退下,詳細詢問張角起事的詳細情況,唐周把交待馬元義的內容都通盤說出,張讓當下尋思:「封諝、徐奉這是你們自找死路,就別怪我無情。」交代這兩天務必照常執行張角任務,不要露出馬腳,等他安排一鍋端掉雒陽的太平道內應。
隔天立命左右安排進宮面見,見到靈帝後馬上稟告太平道即將在下個月起事,更說雒陽有聯絡人與宦官、朝廷官員暗通消息;靈帝雖然是昏君,有關亡國危機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立即責命司隸校尉抓捕馬元義、封諝、徐奉等人,查看門上有甲子者,一律入獄審訊。
這天下午,整個雒陽城風聲鶴唳,早早就把城門都給封鎖,禁軍在城中挨家挨戶搜索,見到門上有「甲子」字樣,就進門抓人,封諝、徐奉等人早早被抓,在大牢審訊還有哪些官員涉及此事。涉及人數之眾,連雒陽南北部尉的大牢都不夠,拷問的結果都是太平道在雒陽的內應,張讓呈報靈帝,請求將相關人等斬首以儆效尤,傳令全國,追捕張角等人。
此時劉洪老爺子再次被調離雒陽,改任會稽郡東部都尉,擔任郡太守的副職。老爺子本是山東人,這次被調離到江南去,無異於貶官,本就無意在官場的心情,越發的淡泊,想起蔡邕也被宦官逼迫,流浪吳郡,換個念頭想也就是保身之道。離開雒陽時,弟子徐嶽來送行,老爺子交代天下恐怕不會平靜,叮囑要他專心學業,更注意自身安危,至於自己將會潛心修訂曆法,官場前途就隨意了。
馬元義在被抓之前,派人把消息傳回魏郡,讓張角有所準備,兩天後收到消息臉色大變,決定提前舉事,派出信使前往三十六方傳令:『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提前在二月五日舉事,以頭綁黃巾為號,推翻漢朝。一時間,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徒眾數十萬,號稱黃巾軍,之後更有不堪暴政的平民投奔,聲勢更見浩大。
之八
當黃巾軍席捲中原大地時,靈帝不斷的派出將領前去鎮壓,北地太守皇甫嵩建議解除黨錮相關人員禁錮,厚加賞賜將士鼓舞士氣以平亂,為了平亂,無論說什麼這時候靈帝只能答應,畢竟十常侍在這時候一點用都沒有,只能靠朝廷官員與清流人士來擺平漢朝開國以來第一起大規模民變,更別說還有中央與地方官員跟太平道互通聲息,讓情況更加複雜棘手。靈帝任命外戚何進為大將軍,率左右羽林軍五營士駐紮於都亭,修理器械,保衛雒陽。何進徵辟袁紹為幕佐,在雒陽附近抓捕馬元義及黃巾黨羽千餘人,靈帝下令在雒陽公開車裂,千餘人斬首示眾。
與黃巾軍的戰爭正式打響,朝廷派出盧植任北中郎將討伐,以皇甫嵩為左中郎將,與右中郎將朱儁各領一軍,共討潁川黃巾。各地黃巾軍實在過多,漢朝將領人數遠遠不及,只好連文官也派上陣,議郎曹操也被任命為騎都尉,派發到前線鎮壓黃巾軍;幽州涿郡漢朝中山王末裔,同時也是盧植學生的劉備,偕關羽、張飛,集結鄉勇,獲得中山大商人張世平、蘇雙等資助,起兵隨鄒靖討伐黃巾;下邳縣丞孫堅勇猛果敢,孫堅將家人安置在壽春之後,招募兵勇共千餘人,隨朱儁南征北戰,至此各地烽火紛起。

皇甫嵩遭到黃巾大軍包圍在長社,軍中見黃巾軍人數眾多,軍心不穩,趕緊通令各軍有計謀可以大破賊軍,才得以稍安軍心。這時正是隆冬時節,城外草枯,遠遠望見黃巾軍以草結營,風勢由城內往城外黃巾軍方向吹去的皇甫嵩,密令心腹在夜半攜帶火油,前往上風處放火燒營,自己率領本部軍馬往空曠處準備劫殺。夜過二更,呼嘯風聲中,守夜的黃巾軍忽然看到火苗,以為只是巡夜火把,沒想到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連人帶馬燒得是慘叫連連,來不及跑的就被燒得渾身火傷致死,眼尖的就往下風空曠處逃命。

皇甫嵩已經領軍在此等候許久,縱馬率軍襲殺,衝殺一陣之後,無奈軍力單薄,無法包圍賊軍,正惋惜無法全殲黃巾軍的時候,遠處斜的一彪軍馬殺到,原來是右中郎將朱儁和騎都尉曹操領軍趕到,兩處軍勢合兵,氣勢一振,大破黃巾軍。收拾戰場之後,皇甫嵩與朱儁一合計,覺得趁勢襲擊黃巾軍,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於是人不離鞍、馬不離轡,趁勢追亡逐北,將汝南、陳國的黃巾軍一舉殲滅。

幽州城中,鄒靖提出募鄉勇以抵禦黃巾軍,獲得幽州太守劉焉首肯,劉備等義勇軍就趁此時加入幽州官軍,開始征討黃巾軍。鄒靖率領幽州官軍等,將黃巾軍逐於州境之外,正當回到涿郡時,後方軍士報有信使來,連忙驅馬前往了解:青州黃巾軍已經圍攻城下,太守龔景希望幽州太守劉焉能派兵幫忙。
鄒靖向太守提出應當去幫忙擊退黃巾軍,否則青州城破,黃巾勢力再起,幽州也會不得安寧,劉焉思考片刻,認可這個意見,考慮到兵馬疲憊,決定休息兩日再行出發。離開太守府後,鄒靖想到劉備等人作戰果敢,便去找他們率領義勇軍一同前往,劉備也覺得這是報效朝廷並能兼顧仕途,答應兩日後一同前往。五日後抵達青州州境,遠遠就望見一支黃巾軍,接戰後官軍寡不敵眾,暫時後退整軍,此時劉備獻計:「黃巾勢眾,校尉與我共引一軍引誘黃巾,關張二人各引一軍以為伏兵,再請龔景趁勢包圍,必可全殲黃巾。」他馬上派人偷入青州城告知;隔日依計出陣,果然大敗黃巾,青州太守率領軍民從後掩殺,解除青州之圍。
六月,皇甫嵩與朱儁大破汝南、陳國黃巾軍的同時,盧植數次擊破張角率領的黃巾主力軍,斬殺萬餘人,逼得張角奔走廣宗據城自守,盧植下令建築攔擋、挖掘壕溝,製造雲梯,將城裡內外圍的是鐵桶一般,拿下廣宗與張角的人頭指日可待;閒著發慌的靈帝,派出小黃門左豐來當他的耳目,這人索賄醜貌早已眾所皆知,幕佐都勸盧植給他好處以避禍,他以身為大儒,與宦官本就水火不和,當然不齒於行賄宦官,索賄不得的左豐誣陷作戰不力,惹得靈帝大怒,派人將他解回雒陽,另派董卓接替職位,結果在下曲陽被黃巾軍打得是魚潰鳥散。
受命攻打南陽黃巾的朱儁,面對是以趙弘為首黃巾軍據守的宛城,不過城防堅固,經過兩個月都未能攻下,朝廷本有意徵還朱儁,還好是司空張溫力阻才收回命令;得知差點被徵還的朱儁,趕緊用奇襲斬殺趙弘,餘眾趙忠等仍然堅守在宛城內,加上汝、穎黃巾賊被打敗後,集結在宛城固守,使得情勢更加險峻。

朱儁採用聲東擊西之計,佯攻西南而實攻東北,終於順利打破局勢,據守的黃巾賊眾請降,不料遭到拒絕,黃巾餘眾同心死戰,使得包圍無法成功;奮戰到最後以解除包圍的方式,才得以攻下,隨後以此戰功勞表奏孫堅為別部司馬。
在倉亭擊破東郡黃巾後,皇甫嵩轉往廣宗,面對張角已然病亡、由其弟張梁接任主帥的局面,剛開始的時候他利用地利、還有官軍遠來疲憊等優勢加以擊退。次日皇甫嵩下令閉營休整同時觀望,見到敵方有所懈怠趕緊率軍掩殺,直到下午斬殺張梁才算結束。最後一位黃巾首領張寶在下曲陽被皇甫嵩與鉅鹿太守郭典斬殺,至此黃巾之亂大致平定。餘黨仍在四處遊竄,聽聞黃巾平定的靈帝,大喜過望於是以軍功分封眾人。

先前跟隨鄒靖的義軍領袖劉備,因立有軍功封賞為冀州中山國安喜縣縣尉,高興沒有太久,朝廷下令:如因軍功而成為長吏的人,都要被選精汰穢,其實這也是賣官贖爵的一環,賞賜軍功是逼不得已,因為這樣會減少可賣官的職位,藉由選精汰穢這個名義,可以堂而皇之收回這些職位。派到安喜縣來審查是一位督郵,打定主意要遣退縣尉,得到消息的劉備趕緊前往驛站求見,督郵稱病不肯見,當下感到不悅就發怒衝進驛站,督郵哪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綑綁在柱子上,隨手找來一根木棍杖打兩百後,自知這下罪責難逃,趕緊與關張二人棄官逃亡而去。

雒陽城中的靈帝為求好運,改元中平,是年為中平元年。
之九
冀望改元能夠改變從桓帝以來的社會現象,沒有多久這個期望就破滅,黃巾之亂後僅一個月,十一月,隴右北地郡羌族發起叛亂,擁立北宮伯玉對漢朝邊疆發動攻擊,不僅殺死漢朝將軍,甚至挾持漢朝官員,以生命威脅邊章和韓遂兩人,命他們處理軍政。
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雒陽城靈帝案上,黃巾之亂剛剛平定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百般不願離開他的後苑與商人扮演遊戲,就把解決問題的任務放在群臣身上,頓時在朝堂上鬧哄哄的,讓他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把保衛長安的任務,交給討黃巾軍功甚大的皇甫嵩。
中平二年二月,雒陽發生大火造成南宮被燒毀,宦官沒有覺得是災難,卻直覺是撈錢的好時候,慫恿加稅整修南宮,靈帝當然雙手贊成。詔令一下,宦官們上下其手的空間就大了,加上各地刺史、太守以加稅為名,大幅上漲加稅的幅度,造成民怨四起。靈帝本來是漢章帝玄孫,為皇室旁枝末葉,世襲解瀆亭侯,正常來說是沒有繼承帝位的可能,家境貧窮比起一般百姓更為不如。自從登基為帝後,橫徵暴斂,又在西園建萬金堂,將賣官與各地進貢金銀盡儲於此,前使官責貢使交納「導行費」,將先前存在宦官的金銀,都移入萬金堂。宦官又下令刺史、太守及茂才、孝廉都要繳納助修宮室的金銀,甚至新官上任前,必須去西園繳納定數金銀,才可上任,如此新官到任,必定加倍搜刮百姓,民情激憤更甚於從前。
同月,不堪靈帝與十常侍之流貪官汙吏暴政的百姓舉兵而起,這次各地起事的程度,與黃巾之亂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西起益州,南迄交趾,中原地區有山、黃龍數十股起義軍,其後有黑山、青州黃巾等逾百萬之眾,攻郡縣、殺官吏,聲勢浩大,互相呼應,漢潮經過黃巾之亂,已經無法及時派出軍隊鎮壓,更別說西北還有北宮伯玉這股外族入侵軍隊,虎視眈眈進軍中原。

開春,皇甫嵩才一到達長安,馬上就有前方告急文書到達,北宮伯玉以誅殺宦官為名,率領數萬羌族步騎,浩浩蕩蕩殺往三輔地區而來;朝廷趕緊任命董卓為中郎將,皇甫嵩為副左車騎將軍,前往與羌族軍隊展開廝殺。漢朝軍隊雖然擁有地利,遲遲無法取得上風、擊敗北宮伯玉,西都長安的除了戰況不見好轉,加上兵亂的關係,附近州縣百姓棄家而逃的情況日益嚴重。

見漢朝大勢不好的諫議大夫劉陶,趕緊上疏政事八條,條條皆指向天下亂源盡在宦官,可就使得張讓恨他入骨,趕緊誣陷他交通北宮伯玉的羌族軍隊,這還不夠,又想起之前得罪宦官的前司徒陳耽,誣陷他和劉陶合謀,企圖顛覆朝廷,真正目的是想把這些清流人士一網打盡,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在十成十昏君本色的靈帝面前,兩人還真的下獄去了。

上疏前就有覺悟必然會遭到誣陷的劉陶,沒想到宦官會做文章牽連到陳耽。兩人下獄後,張讓吩咐獄卒必定要嚴加拷問,被拷問甚急、自知難免一死的劉陶,不知用甚麼方式自殺身亡,同時入獄的陳耽因不堪拷問,遭到刑求致死。宦官的眼中釘算是除去,卻加深儒家士大夫、太學生與市井小民心中的不滿,天下痛恨至極。

除去劉陶、陳耽後,張讓、趙忠把矛頭指向皇甫嵩,竟然懷疑遲遲不能取勝,是想效法漢初七國殺晁錯的手法,以羌族兵亂為由要求靈帝殺自己,更想起黃巾之亂時得罪宦官眾人,前仇後怨加起來,上書讒言誣告:「連戰無功,所費者多」。靈帝還真的在秋季召還並罷官削爵,更讓司空張溫擔任車騎將軍代替職務,率步騎十餘萬人,與羌族對峙於美陽。
十一月,戰情突有轉機,某日天空出現長達十餘丈的流星,韓遂、邊章軍營中的戰馬受到驚嚇,二人認為這是不祥之兆,準備撤回金城。正當撤營之際,剛好被漢軍的探子得知,趕緊密報,認為撤軍時最易擊敗的董卓,心想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決定與右扶風鮑鴻商量,次日發兵攻擊羌軍。
隔日清晨兩人率軍數千人,分作兩翼,相準羌軍拔營撤軍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齊聲擁殺而出,殺的對方措手不及、丟盔棄甲、馬不及鞍多不勝數,戰後清點斬首數千人,羌軍為之元氣大傷敗走榆中,三輔地區才得以喘息。
中平三年春,榆中城內,原本被北宮伯玉脅持強迫入軍的韓遂,鑒於漢朝日薄西山的局勢,看準羌軍戰鬥力高於漢軍,內心計較再三,決定下險棋:「人說富貴險中求,我韓遂也要來搏一把大的了。」
秘密召集心腹將領準備兵馬,準備在宴請北宮伯玉中發動兵變,一舉拿下羌軍的統領權。北宮伯玉一接到他的請帖,心中打起鼓來:「韓遂自從被我脅迫入軍以來,從來不見有徹底歸降於我的念頭,更別提宴請我,兵敗美陽卻大獻殷勤,難道有詐?不行,我得提防點。」於是點起本部心腹數百人,浩蕩前往韓遂處,一見到他布衣出迎,心中提防去了一半,加上好酒好肉,正是羌族最愛,也就放開跟他推杯換盞;酒興正濃時,韓遂藉口酒力不勝,要出去透氣,暫時留北宮伯玉在帳內,前腳才剛離開沒一刻鐘,帳外火光沖天,原來在帳外的心腹,已然被他解決,帳外堆滿柴火要將北宮伯玉燒死在帳內,見狀向要突破火勢衝出時,遭到攔腰斬殺。為了野心隨即點起軍馬,殺向同是漢人的邊章軍營,打定主意要送邊章上路。僅一夜之間羌軍變天,擁兵十餘萬的韓遂,將目標改為圍攻隴西,西北局勢頓時風雲變色。
之十
之前努力加稅搜刮百官與地方的金銀,送進宮中後在春天開始動工修繕因為火災受損的南宮,雕梁畫棟,極盡奢侈之能事,各地貪官為了討好朝廷,不惜一切搜刮民財,南宮重修有多奢侈?先命掖庭令畢嵐耗費大量金銀,重鑄四尊銅人與四座黃鐘,四尊銅人分別列於南宮倉龍、玄武闕外,四座黃鐘懸於雲台及玉華殿前。南宮的水源怎麼引入?這可難不倒奢糜成性的靈帝,以銅鑄造吞吐水的傳說中的神獸天祿、蝦蟆等獸像,用這方式將水源轉入南宮各水池,兼作裝飾之用。灑掃南宮,用僕役就太平常了,更用銅鑄翻車、渴鳥,用以灑掃道路,極盡精巧之能事,這些從全國各地強行搜刮而來的金銀,用在裝飾靈帝的豪奢南宮。
這當然讓靈帝很開心,卻讓原來在黃巾之亂後稍微鎮壓下來的民心,更加動盪不安。南宮才剛開始動工不久,中平三年二月時,以江夏郡的郡兵趙慈為首,聚眾造反起事,圍攻南陽郡,僅花了半個多月就將南陽攻陷,太守秦頡遭到亂兵所殺,南方再度陷入混亂;這些事情十常侍當然會瞞著靈帝,趕緊派出軍隊前往鎮壓,不久趙慈遭到捕捉斬殺,暫時得以平靜,這事情就這樣蓋過去了。
十月,武陵郡蠻夷不滿漢朝廷官員剝削地方,起兵反漢並四處攻掠郡縣,造成荊州南部四郡恐慌,這次朝廷學乖了,馬上派出中央與地方軍隊,聯合鎮壓,迅速把變亂壓制下去。十常侍與其他官員都以為迅速鎮壓,短期間應該不會有民變,沒想到這只是開端,倒行逆施只會加速死亡的道理即將讓朝野上下深刻體會。
捱到中平四年,二月又再度掀起民變,滎陽郡民起義攻打中牟縣,殺死魚肉鄉里的中牟令落皓及主簿潘業,義軍氣勢愈盛,嚴重威脅附近地區,三月河南尹何功率軍平亂,亂民四散奔逃。
去年兵變後擁羌兵自重,佔據金城的韓遂,從漢朝官員搖身一變為西北大患,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涼州刺史耿鄙覺得非得除去他不可。討伐尚未開始前,太守李相如竟然與韓遂結盟,聲勢更為炙盛,一舉將涼州刺史耿鄙擒殺。見情況對己有利就進兵漢陽的韓遂,兵臨城下之際,漢陽太守傅燮想趁羌軍立營未穩,殺個措手不及,無奈兵力懸殊,這樣的計謀不僅無用,更讓傅燮就這樣死在亂軍之中,漢陽也落入韓遂手中。

韓遂很清楚眼下雖然擁兵十餘萬,依舊是勢單力薄,萬一朝廷派遣軍隊多路進攻,他絕對沒有能力去應付,苦思數日之後,突然想起耿鄙的軍司馬馬騰,勇猛善戰,當初征討北宮伯玉的時候,吃了他不少虧,現在耿鄙死了,該是以利打動。
馬騰先前與平日交好的郡吏州從事龐德並肩作戰擊退羌氐軍隊,從此之後兩人常有來往。自從耿鄙戰死後,勉強收拾殘兵回守涼州,面對韓遂的十餘萬叛軍,實在沒有把握僅靠涼州城就能守住;正當煩惱之際,城外守軍來報羌族派人送信,滿腦疑惑看完後派人把龐德請來,兩人關起門來密室商討、斟酌利害,前後將近二個時辰,決定之後揮筆修書派人送到金城,見信大喜的韓遂,想到已是朝廷的眼中釘,萬不可再次成為目標,與馬騰商量共推漢陽人王國為盟主,三人合稱合眾將軍,以王國為主帥,進犯三輔地區為亂,這消息很快的傳到雒陽,朝廷上下呈現束手無策的狀態中,能依靠的將軍都在外征戰,不是鎮壓就是守邊,眼下沒有餘力能夠去討伐涼州叛軍,讓三輔地區開始動盪割據。
在這樣不安的時代,汝穎世家一直是儒家士大夫的標竿,這時與鍾皓、荀淑、韓韶共稱四長,人稱陳太丘的陳寔病逝。在世時官聲甚佳,遭黨錮之後隱居在家,朝廷屢屢徵召為三公,都婉拒不任,成為當時名士代表人物之一。八月他病逝後,天下為他吊孝者有三萬餘人之多,大概是當時天下百姓千分之一,名氣之盛可見於此,士大夫又為他立碑,尊稱「文范先生」;他留有紀、諶二子及紀子長文、諶子孝先,某日長文、孝先爭論誰父親更優,爭執不下,就找祖父評斷,陳寔沉思之後表示:「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眾人知道兩人難分高下,就說:「難兄難弟」是也。

常言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朝廷群臣還在頭痛三輔動亂的時候,幽州又有動亂,原中山太守張純眼見天下大亂,就像秦末各地紛起,心想我如果揭竿而起,再不濟也能是陳勝,繼而又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與同鄉人張舉共同密謀,再和烏丸丘力居互通聲息,約定舉兵互相結盟、共保富貴。八月,張純如期舉兵反漢,盟友丘力居派兵前,合兵一處,先是劫掠薊縣,殺掉漢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太守劉政、遼東郡太守陽眾等漢朝地方官員後,又登高一呼聚集苦於苛政的百姓,竟然擁眾十數萬,屯兵在肥如。
他跟韓遂都是聰明人,對於當首領的危險了然於心,寧可作有實權的二把手,推舉張舉稱天子,自己稱彌天將軍、安定王,對外宣稱天命在張舉,漢朝天命已經告終,要求漢帝退位,公卿應該速來肥如奉迎,並把此發信並威嚇附近州縣。
這下可把雒陽城內的靈帝惹火,要知道賣官都是明碼標價,上至三公,下到地方官員,都是可以買賣的,唯有這位置是非賣品,張舉竟然想垂涎於此,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面對手中軍隊已經派往各地平叛,眼下想再派出有捉襟見肘之感,一旁憋悶很久的十常侍在軍事上沒得插嘴,趕緊進言:「何不許好處與南匈奴單于羌渠,匈奴善戰,必然能夠一舉擒殺叛賊張舉、張淳等人,不勞諸將平亂,事後賞賜匈奴金銀也就可以。」環顧群臣的靈帝只得採用這個聽起來是妙計,實際上是徹底的餿主意,派人下詔給南匈奴單于羌渠,讓他去討平張舉叛亂。

接到詔書的單于羌渠眼見漢朝衰敗,很不想出兵代勞,左賢王卻說:「此時漢朝國力虛弱,必須仰賴我族匈奴,大王何不順勢許以出兵,視情況是否要幫漢朝平亂,或是與張舉為盟,進圖中原,以報我匈奴先人敗於漢朝之仇?」他一聽大喜,是這個道理沒錯,趕緊派左賢王出兵,觀察情況再決定幫哪一方。徵發命令到各部族時,向來不滿於單于徵發頻繁的各部族族長,憤恨不已下決定反叛單于,右部醢落等各自發兵集結,擁眾十餘萬。雒陽城內的靈帝聽到這個消息,就算昏聵也要埋怨這個令人無言的餿主意,出主意的張讓也不敢再大放厥詞。只希望民變到此為止的靈帝,發現上天不想讓他這位子坐得太舒服。
九月長沙,祖籍為長沙當地、原是黃巾軍一員的區星,自中平元年張角死後,黃巾軍潰如決堤,區星當然低調蟄伏在家鄉,與周朝、郭石等過往從密。一天他邀約二人來到家中飲酒,酒過三巡之後壓低聲音說:「漢朝朝政腐敗,民不聊生,經過黃巾軍一戰,元氣大傷,三輔與幽州都有軍變,朝廷無力顧及荊州江南,此間又只有殘兵弱卒。我已裡通消息與蟄伏在長沙、零陵間的三萬多黃巾殘眾,假使能裡應外合,長沙就唾手可及,不知兩位意下如何?」兩人雖有讀過一些書,絲毫沒有忠君的想法,當下就認可這個主意入夥,約定十月舉事,兩人在城內作為內應,要一舉拿下長沙。
靈帝已經被民變煩到不行、整日就待在深宮,只關心南宮建造,深知他想法的十常侍,就把各地的急報都截下。區星在長沙起事的急報送到,十常侍當然也不往上呈送,直接矯詔命孫堅為長沙太守前去平亂。
一到長沙的孫堅馬上面臨區星率領三萬大軍圍城,想要靠長沙城內千餘兵眾是絕無可能守住。於是點起軍馬,一騎當先殺往叛軍本營,三萬餘黃巾殘黨本為烏合之眾,面對殺氣騰騰的孫堅,竟然被殺的四散奔逃,戰意全無,見此情況無可奈何的區星,馬上下令撤退。
這時郡丞趕緊讓眾人退開,低聲對剛剛收兵回城的孫堅說:「區星之前和周朝、郭石為好友,區星的叛變或許這兩人也有干係?在下唯恐城中還有內應。」沉吟許久的孫堅吩咐他派人暗中監視,有甚麼風吹草動務必來報,千萬要在變亂發生之前鎮壓。
第一仗受到打擊、損失甚大的區星,了解到這群烏合之眾嚇嚇一般官吏還可以,面對英勇善戰的孫堅必須智取才行,趕緊寫信給在城中內應的兩人,要他們做好準備,務必打的城內措手不及。信使才剛進城門就被逮獲,扭送到太守府,心想不如將計就計的孫堅,派人偽裝信使把這封信送給那兩人,做好兩手準備:一邊派人看住兩人,一邊率領軍隊埋伏在區星行經路線上準備夜襲。當日夜裡,區星率領軍隊正準備偷偷靠近長沙城外,路過一山坳,兩旁忽然火把紛起,殺聲震天,兩邊軍馬奔下山來,叛軍措手不及。原來孫堅在此埋伏許久,終於等到叛軍來到,當然要一口氣將將他們有生力量一舉消滅,沒多久區星只能帶著殘部奔往零陵,孫堅見狀趕緊率軍追擊,叛軍雖然被消滅殆盡,主謀區星不知所蹤,從起兵到討滅不足五十日,是黃巾之亂以來的民變兵變中最快平息的一次,他也以此功封烏程侯。
之十一
在朝廷左支右絀、焦頭爛額,忙著派兵鎮壓各地民亂之際,朝廷上的靈帝一如往常的昏聵,整日在西苑玩耍商人遊戲,一面計較賣官金銀之際,迎來中平五年,不知道是不是過去幾年開春頻頻有動亂,各地官員莫不提高警覺,以免自己管轄區域有變亂。
像是約定似的,從光和七年迄今,每年二月都有動亂,中平五年也不例外。改元中平是因為張角等黃巾軍的首領死亡,導致潰散,不過殘黨的勢力一直都在四處流竄,變成更加難以預料會在哪裡掀起變亂,終於這次輪到中原地區。黃巾餘黨郭太等人從張角死後一直逃竄各地,在西河白波谷聚集數萬殘黨,相準漢朝現在注意力都在南北兩端,無暇顧及中原,加上先前朝廷肆無忌憚橫徵暴斂,民怨早已直衝雲霄,突然在此時舉事可收奇效。果不其然,二月一起事不僅連下太原郡、河東郡等地,郡守們欲守無兵,更別說徵調民眾抵抗,沒有把他們綁起送給叛軍就算萬幸,導致各地太守縣令紛紛棄職逃亡,使得郭太等人覺得事有可為,加緊聯絡各地的殘黨同夥,彼此之間互相呼應以為支援。
別說地方官員想要保全自身,就連朝廷高官也不例外。劉焉因之前平定黃巾軍,因軍功從幽州太守,歷任雒陽令、冀州刺史、南陽太守、宗正等官,現在改任中央,擔任太常,按理說身為劉姓皇親,理當對朝廷更加效忠才是,他卻不這麼想,眼見皇帝昏聵、十常侍為禍,就想到地方任職避禍。如今身為太常,當然是無法隨意調任地方,自己又身為劉姓宗親,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招致天下罵名,輾轉苦思無門。

一天他在府翻閱書籍,無意間翻閱到漢武帝年間,將天下分為十三州,各派刺史於每年八月巡行所轄,職責為監察地方官員貪瀆和強宗豪右情事,歲終至京師向御史中丞稟報,品位在太守之下;讀到此讓他有了想法,以先祖過往效法,靈帝必然樂於聽從,唯獨刺史品階太低,不如就以取法上古:古時立九州之制,每州置州牧以為之長。牧乃養民之義,是即牧民之謂,就以州牧來取代刺史,州牧擁有軍政權以安定地方百姓,選任資格以宗室、重臣為限,如此就可以保證自己有一席之地。

計較已定,想到該以哪邊為目標,京師雒陽附近絕對是不安全的所在,河北、西北等地已經陷入戰亂,荊州也有變亂,看著漢朝疆域,想來想去還是偏遠的交趾最為安全,不僅遠離中央,危急時還可自守不會有問題。就在他自以為得意時,府外門役喊道:侍中董扶大人來訪,他趕緊整理案上書籍走出堂外笑迎:「茂安兄,怎麼有空來我這?府裡請。」兩人相偕道內堂,待僕役送上茶水,主客上座,董扶也不客套寒暄,說:「君郎兄,咱們倆的交情就省了客套,你對朝廷現在有甚麼打算?可別瞞著我。」「實不相瞞,近日打算建議朝廷恢復武帝時期天下分十三州,各設州牧,藉此離開中央到地方保平安,遠離十常侍威脅,意下如何?」董扶聽完深思好一會說:「既然如此,君郎兄可有屬意之處?或許在下能幫上忙。」「思考許久,中原戰亂,北方西北現在都在動亂,荊州又有民變,交趾或許是個好去處,茂安兄覺得如何?」董扶略了一略說:「交趾雖然遠離戰亂,南方瘴癘,且民風未開,並非是好去處,認真計較莫不如益州。君郎兄知道我是廣漢人,家鄉現任益州刺史郤儉,與十常侍一丘之貉,貪鄙無道,除了搜刮民財別無所長,益州百姓苦不堪言,君郎兄若任益州牧,保境安民,必是民心所向。近來夜觀天象,益州似有天子氣,高祖皇帝退保關中後由此振作,取得天下。益州國殷民富,四面環山,北有漢中屏障,若天下有變,進可窺天下,退保益州亦無虞,不知意下如何?」
三月,靈帝固定上朝的日子,一班文武大臣例行上奏都結束了,張讓突然說:「太常劉焉,你這《建議選牧伯》奏疏,說來聽聽!」此時劉焉站班出列:「臣太常劉焉稟,天下亂起,源於各地郡守僅堪自守,無力彌平變亂,每每四境有事,中央出兵不僅耗時抵達,也無法及時將亂事彌平,更重要耗費大量金銀錢糧,國庫因此空虛。臣建議仿先祖武帝時將天下分為十三州,選著有威望之宗室重臣擔任,改刺史為州牧,可達到威震陰謀變亂,減少錢糧兵力耗費。」說完趕緊退下,太尉屬官太史急忙站班出列,上奏力陳不可,表示大漢以郡國並行,以諸王外鎮諸地,郡守國相以牧民,如再增設州牧,豈不造成地方動亂,而且這是我的職責,並非是太常所管,望陛下深思。
秉持著昏君的本色,心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靈帝,當然會覺得變亂丟給地方官處理總比都要問他要輕鬆,更重要的是不用國庫出錢糧,他的財庫又會進帳不少,想到這邊當然是接受這個宗室的建議,當下就交付尚書台吏曹回去審議,擬好呈給自己過目。張讓接著說:「有事稟奏,無事退朝。」

當下散朝回府後,劉焉找來董扶商量,如何能夠安穩坐上益州牧的位置?數日後果然下詔,改置天下十三州,動用尚書台關係的劉焉,終於得到自己希望的監軍使者,領益州牧職務,還封陽城侯,即日起程益州,領命逮捕益州刺史郤儉整頓吏治;得令後表示需要選拔官吏隨同赴益州,侍中董扶趕緊表態願意一同入蜀,改任蜀郡屬國都尉,太倉令巴西趙韙、吳懿等人也想避難益州舉家同往,呂常、呂乂父子等從前故交故吏等送他入蜀。
雖然求得益州牧順利,不代表入蜀就會順利。太原黃巾餘黨郭太正聯絡全國黃巾餘黨共同起事。六月時,益州人馬相及趙祗收到消息,以黃巾為號招,在緜竹糾集不滿漢朝與益州刺史郤儉暴政的民眾起兵,兩日內竟糾眾萬餘人,聲勢浩大,在沿途侵害破壞廣漢郡、蜀郡及犍為郡三郡,多有不滿郤儉作為的百姓擔任內應,讓緜竹令李升、益州刺史郤儉及巴郡太守趙部等人慘遭殺害,益州已經失去向來天府之國的平靜,蜀郡更是情況危急。
益州當地本來有許多具有勢力的當地豪強,從事賈龍、任岐等人覺得如果任由這群黃巾軍劫掠,自己的田園財產不說,甚至會有生命之危,決定召集豪強所屬散戶,集結民兵消滅他們。馬相竟在此時冒天下之大不韙,擅自稱帝,豪族眾人抓住大義名分前往討伐,黃巾軍內部也因為馬相稱帝而動搖潰散。賈龍率數百人進駐犍為郡東界,在當地招募至千餘人後,發動突襲攻擊已經是一群烏合之眾、散沙的黃巾軍,這千餘人竟如入無人之境,叛軍在數日後自行潰散,稱帝的馬相等人不知所蹤。
從雒陽出發往益州路上的劉焉,早已聽聞益州動亂就放慢速度前進,到達荊州益州交界處時不敢輕易入境,賈龍等人聽到新任益州州牧已經到來,以自己是益州從事身分派人前往迎接表達效忠。得到消息的劉焉率領同行入蜀官員,如吳壹、吳班、董扶、趙韙、龐羲、呂常等人進城。幾日後得到安頓,呂常表示自己完成護送入蜀任務,應該回雒陽覆命,劉焉卻說這一路上亂賊不少,不妨等到平定再走不遲,呂常等人只好先留在益州。

入蜀郡不久的劉焉將州牧治所改蜀郡為綿竹,這是為何?當初是當地豪強賈龍等人迎奉才得以進入,賈龍、任岐都是蜀郡人,在這裡不論做甚麼都有阻力。為了安撫他們,改任賈龍為校尉,將豪強大戶遷往綿竹。安撫豪強時也不忘與當地宗教打好關係,益州流行五斗米道,領袖是創始人張道陵之孫張魯,某日張魯與母親前來,劉焉驚奇盧氏容顏未老,她表示是長年修習五斗米道關係,於是下定決心要拉攏為己所用,更歡迎盧氏隨時來訪,此後她就常入綿竹州牧府為客。

益州馬相作亂時,有道陰影正襲向朝廷,竟是密謀挾持廢帝。張讓慫恿北巡河間等地區,相信以皇帝之權威,天下百姓莫不望風降伏,叛賊自可一舉清剿,被灌滿迷湯的靈帝,加上河間是自己登上皇位前的舊居,當然滿口說好,完全不在乎朝野已經有動亂現象。誰這麼大膽敢謀劃此大不逆的事情?事情要回到去年,冀州刺史府內,刺史王芬與名士陳蕃之子陳逸分坐主客,陪坐的還有一位術士襄楷,主客談話間,談到二次黨錮之禍,兩人憤慨不已,認為國亂皆由宦官而起,襄楷更說:「天有異相,在下推演後顯示,宦官氣數已盡,罪當族誅。」聽到此話的王芬頓時認為這是天象預兆不可違:「若是如此,我當為天下先誅滅閹宦」。接下來幾個月和南陽人許攸、沛國人周旌等人私下籌畫,暗中聯繫冀州境內不滿朝廷統治、黨錮不平的清流與地方士族,密謀廢靈帝,立合肥侯為帝。

身為清流名士八廚之一,雖然頭腦發熱的想要除掉宦官,也沒有天真到可以靠地方士族就能成事,緊鑼密鼓的開始運用人脈、暗中聯絡,其中之一就是前濟南國相,太尉曹嵩之子曹操,聽聞計畫後趕緊鄭重回信:「廢立皇帝,自古就是最不吉祥的事情,古來經過權衡計較成敗,然後成功的,也只有伊尹跟霍光而已。伊尹有對朝廷的忠誠,官居宰相,位於朝臣之上,廢立之事才得以順利。霍光蒙受先帝托國遺詔,具黃氏宗親之重,內有太后外有朝臣支持,加上昌邑王即位未久,朝堂上並無心腹,如此才能施行順利。諸位只見古來成功,未見今之困難,結眾具黨,本朝廷大忌,如此與七國之亂有何異?合肥侯之於吳王劉濞、楚王劉戊如何?如今行非常之事,希如願而成,豈不難哉?諸君深思。」
在曹操這裡碰壁的王芬,轉往尋求平原名士陶洪丘、華歆等人協助,陶本原來想要前往,被華歆勸止:「廢立皇帝,連伊尹、霍光都覺得困難,王芬性疏而弱於治軍,此事難成,且有抄家滅族之禍,千萬不可前往。」這下又一個人回絕王芬。最後這事就因為無人贊成,就此擱下。
六月,靈帝下詔通報即將巡行冀州等地,讓各地官員準備迎駕,認為是不可錯過的好機會,趕緊向朝廷呈報冀州境內黃巾餘黨黑山軍肆虐,府兵不足,請求徵募兵員用以討伐,保證皇帝出巡的安全。聽起來冠冕堂皇的理由,骨子裡的實際目的是想趁靈帝出巡時完成誅滅宦官,逼靈帝退位、另立合肥侯為帝的目的。沒想到出巡被太史阻止:「臣觀天象,北方有赤氣直衝天際,當有陰謀,不可前行。」不僅取消北巡,更下令王芬把郡兵以外徵召而來的民兵解散,得令之後每日心懷恐懼,深怕事洩。
因為天下屢屢動亂,靈帝就想建立一支新軍,除了可以戍衛雒陽外亦可征討邊事,八月下詔在西園建立新軍,以自己最寵愛的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他在宦官中算是另類,健壯有武略,不同於十常侍。新軍其他職位就由外戚何進負責選拔,身邊參謀為虎賁中郎將袁紹,汝南士族,家族四世三公,當時第一等的世家。他一心想當三公,無奈朝政都在宦官手上,才投進外戚最大勢力何進門下,一心想誅除宦官建立功業,得知這個消息想到幼年好友,前濟南國相,現在賦閒在家的曹操。位居三公也不想讓兒子賦閒在家的曹嵩,得知何進有意徵召後,當即答應修書一封回家給兒子,讓他趕緊回來雒陽。
何進與袁紹見過進雒陽的曹操之後,就把西園新軍的職位報上給靈帝:上軍校尉宦官蹇碩、中軍校尉袁紹、下軍校尉鮑鴻、典軍校尉曹操、助軍左校尉趙融、助軍右校尉馮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於瓊。其中蹇碩地位高於其他七位,等於是全國軍隊總司令,地位比原本軍職最高官階太尉更高,世人稱之為西園八校尉。
或許是心血來潮的想起王芬,靈帝下詔命他入朝,深恐是密謀事發要遭到問罪,連夜棄官潛逃不說,抵達平原更心怕無法躲過官吏追捕,夜裡自殺身亡,密謀廢帝無疾而終。為什麼靈帝會想起王芬,要一個地方刺史入朝,還是讓許多人困惑不已,朝中有謠言曹操以此邀功得以晉身典軍校尉,究竟事實為何,隨著王芬的死去成為不解之謎。
閒來無事的靈帝召侍中楊琦問:「朕與桓帝相較如何?」聽到當下不敢直言,直言觸怒會惹來殺身之禍不說,可能還會抄家滅族,於是迂迴禀報:「臣好有一比,陛下與桓帝之比,好比堯舜之比。」靈帝雖然昏聵,也是喜愛辭賦,也能作辭賦之人,如《皇羲篇》五十篇、《追德賦》、《令儀頌》等,怎麼會聽不出楊琪明褒暗貶的意思,但是自己已經說過無論說甚麼都不怪罪,只好說:「你真是硬脖子,不愧是大儒楊震的孫子,死後必召來大鳥。」由於吞不下這口怨氣,就把他外放汝南太守。
說到外放,擔任會稽郡東部都尉的劉洪老爺子,終於將多年來觀測天象的心得,兼之修訂漢朝當時採用四分曆的缺失,重新修訂成為乾象曆。老爺子身為地方官,自然無法離開當地,於是托上京官吏代為轉呈太史。太史見此曆並參照天象,相較四分曆準確,對於農作時刻更加精確,於是上報朝廷,請求改四分曆為乾象曆,當即批准,當日起頒布天下,改行乾象曆。
十月初,除了在雒陽平樂觀舉行西園禁軍閱兵,自任為無上將軍的靈帝,親自騎馬校閱部隊,好心情卻被益州州牧傳來急報打斷。益州巴郡黃巾又起,板楯蠻趁此時劫掠縣城,才剛安定的益州無力對兩地發兵討伐,上書請求中央派兵支援,靈帝心想要試試這支新軍威力,讓蹇碩派西園上軍別部司馬趙瑾前往平亂,不足一個月板楯蠻亂平,讓靈帝心情大好。
見西園禁軍初次就有好戰果的靈帝心中得意,身為總司令的蹇碩更想打鐵趁熱,建立戰功鞏固自己的地位,趕緊進言:「趙瑾迅速平定西南板楯蠻亂,顯見西園禁軍兵強馬壯,葛陂黃巾為亂愈烈,各地請求朝廷出兵,臣建議派下軍校尉鮑鴻率軍前往征討。」心情大好的靈帝命令鮑鴻出兵征討,這次出兵就大大不如人意,雙方交戰於葛陂,黃巾軍以地利人和,偷襲鮑鴻後軍,使其首尾不能相顧,不成陣勢,甫一接戰的西園禁軍,就潰敗逃亡者不計其數,中平五年就以鬱悶的敗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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