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筆記：肅宗張皇后

讀《舊唐書．后妃傳》至肅宗張皇后，覺得頗有幾點可說。一是武則天雖於《舊唐書》僅列於本紀，卻至少到此猶能隱約見其身影。張氏祖母姓竇，是玄宗的姨母。玄宗生母遭婢女誣陷行巫蠱厭勝之事，而後遭害，遺體不知下落，後來代行母職，撫養玄宗的正是這位姨母。由於這層親恩，竇氏除了榮寵及身，所生四子亦皆至高位，張氏便屬其中一脈，初入太子宮獲封良娣。

附帶一提，竇氏四子，名去惑、去疑、去奢、去逸，很讓我想起唐代另有一門四子名無欲、無為、無名、無求，這四人姓常，與名連讀有深厚的道家意蘊。這應非偶然，而是唐代崇尚道教的緣故。

《舊唐書．后妃傳》說張氏「辯惠豐碩，巧中上旨」，這是我讀至目前唯二注意到走「多肉」路線的，另一位自是家喻戶曉的楊貴妃：「姿質豐艷……每倩盼承迎，動移上意。」。不過，楊貴妃的「多肉」給我的印象是多汗易喘。再者，她雖然和張氏都善於事上，卻似乎多出幾分傲嬌，二度因「忤旨」被逐回外家。然而，見逐之後，該服軟時她仍懂得服軟，再加上玄宗不可一日無此君，很快便迎回宮去，而且都還先送御膳至楊府，也難怪她瘦不下來。

相較下，張氏的「豐碩」就很有壯碩勇媽的氣概。安史亂起，她隨同當時為太子的憲宗逃難。在憲宗往靈武途中，每逢住宿歇止，張氏挺身在前，說是路途艱險、護衛無多，萬一禍生不測，有她阻擋，憲宗可從後得脫。還有一事。張氏於靈武產子，僅過三日就親為兵士縫製衣袍。憲宗不欲她過勞，她卻說此非安養之時，須為君王效力。

張氏以上經歷可與中宗韋后互參。中宗遭廢，韋后也是生死相隨。可以說，中宗、韋氏，肅宗、張氏這兩對帝后各自都有「革命情感」，或者說逃難情感，總之是艱苦與共（起碼從君王的角度看是如此）。這便不難想見中宗在落難時何以對韋后說：「一朝見天日，誓不相禁忌。」而張氏後來晉為皇后，「寵遇專房」。

之所以拿張后與韋后相比，還因為兩人最終皆在君王駕崩後的奪權過程落敗。韋后遭斬首、褫奪名位，所以《舊唐書》稱為「韋庶人」；張后遭幽禁至死。而這也各別牽動中宗朝、肅宗朝其他妃嬪的身後哀榮。

民國一百一十三年八月二日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