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喊、嘶吼,迴盪在山谷間;熊熊營火,從汽油桶冒出。不時流竄期間的,是振聾發聵的重金屬;在血液中奔騰的,除了酒精,還夾雜著亢奮與激情。啤酒瓶、鐵條被當作鼓棒,落在任何可以能發出聲響的媒介上。你甚至能感受到,這座報廢戰艦的甲板,隨著節拍震動著。
「WONG!WONG!WONG!」
滿是油漬與汗水的工人們,對著廣場中間的兩個身影咆哮。他們模仿犬吠大叫這個名字。然而廣場的另一頭,也有另一群人,用不同的節奏,吼著完全不一樣的口號。
「A-be!A-be!A-be!」
乍聽之下,像是再喊「阿」、「貝」兩個音。
「WONG!WONG!WONG!」
「A-be!A-be!A-be!」
口號不斷交錯著,像是交戰的小兵,不斷出聲,為廣場中央的兩位大將助陣。
兩位將軍面對面站著。仔細一看才發現,背向山壁的,是一架機械投手。他雙手握球,高舉過頭。在火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見機器人的臂膀上漆著一個漢字:「王」。
背向金屬牆的,則是一位身穿藍色動力球衣,舉著鎢合金球棒,站在本壘板旁的打者。乍看下,就像隨時揮砍大刀的武士。動力球衣的面罩上,不斷顯示各種資訊。光影反射在他的鼻樑上,也反射在他玄黑的瞳孔中。打者的表情與其說是肅穆,不如說是一片虛無,像水一般寧靜,彷彿自己和那些激動的工人們身處不同次元。
隨著「王」放下手臂,周圍的氣氛也逐漸升溫,「王」將球握在胸前,左腳微微抬起。原本閃著藍光的眼睛,剎那間轉為血紅。左腳跨出,右手同時擺動,在身後畫出漂亮的半月。
「王」把球投出!鋼製的棒球往打者飛去。就在進壘的那瞬間,莫名的引力,撕扯了鋼球的路徑。質量守恆定律瞬間失靈,使鋼球重如千鈞、迅速下墜。但打者並沒有動搖,他的球棒似乎也受到這層詭異重力的吸引,一路往鋼球揮去。
磅!
砲彈般的球被撈了起來、打了出去。它瞬間引爆,化成一顆衝向天際的流星。它不斷的飛、一直飛,甚至讓人感覺這顆球有自己的意志,像是下定決心離開戀人的女子,一去不回。
三橋拍掉鬧鐘,吃力地從被窩鑽出。
小時候,三橋很習慣這種生活。他跟五位兄弟睡在庫房裡,每天早晨都要像這樣,擺脫層層人肉鎖鏈方能起身。
偷渡到宇宙生活後,三橋在一座球場找到工作,並且在球場底下住過一陣子。雖得跟涵管、電線與老鼠共處一室,但至少有自己的空間。直到三個月的一場奇遇,他不得不流浪到這座城市,住在這艘戰艦的夾縫中─和一名生化人一起。
「若羽,起床囉。」他用腳丫子搖著床上的大男孩:「端木若羽!快起來!」
想像一下,將一隻大型拉不拉多犬關進廁所儲藏室,那窒息的感覺大約就就是這間房間的擁擠程度…更別提你得睡在拉不拉多的身子底下。床頭的位置有個排氣孔,本來應該連到戰艦的其他部分。如今這個「部分」已被拆個精光,剛好讓排氣孔變成一扇窗戶,外頭的陽光也得以透進來。
「你今天就繼續到桑妮的店打工。人家要你搬東西,你就去搬。沒事的話,就坐在後門待命。我已經跟桑妮好好說過,她不會太為難你。」
端木起身,眼神有些迷茫。
「然後小心…別讓別人看到你身上的『洞』。」
聽到三橋這麼一說,端木忍不住摸了摸脊椎骨上的人體插孔。這是端木身為生化人的證據。雖然說,一般人為了治療某些疾病,也會實施手術,裝上類似的針孔。但是在移民工的世界裡,能夠接受手術是件異常的事,重症病患應該直接去死才對。
「別再被發現啦,腦袋靈光點,」三橋說:「我可不希望你被『處分』。」
穿上工作服,三橋側身擠出房門,工作去了。
洪君的碎碎念:
本來呢,我接下來想釋出的是另一篇末日風格的故事。但轉念一想,之前的〈海岸守望者〉已經夠沉重了,所以改用這篇歡樂與熱血感十足的〈鋼球〉系列。
既然說是「系列」那是不是有更多故事呢?這...不好說。不過有人期待的話,我就會試著生出來,還請多多關注給愛心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