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崔西給的地址,我利用晶片,導航來到市區裡最雜亂無章的一區,這裡地上濕濘斑駁,垃圾恣意堆積,四處流淌著暗黃色的液體。一旁的人孔蓋不斷冒出不曉得是什麼的白色煙霧,透著一股腐臭味。
抬頭看著眼前的老舊公寓,我實在很難相信,這裡會有幫人植入腦中晶片的地方。
我按下電鈴,三樓之一。
「誰?」聽起來是個中年女子的聲音。
「我找凱特醫師。」我說。
另一端久久沒有聲音,突然一聲短促的電磁聲音響起,面前的鐵門應聲而開。
沿著樓梯拾級而上,裡面保持得相當乾淨,與外面的街道相比,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爬上三樓,我發現正對著樓梯口的這一戶房門已經打開,屋內的光線照亮了走廊,門上有著『301』字樣的銅製門牌,但我還是敲了敲門,說:「您好。」
「進來,順便把門關上。」依舊是那中年女子的聲音,但我只聽見聲音,卻沒看到人。
我關上門後站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看得出來這是一間診所沒錯,我左手邊是一個空蕩的櫃檯,正前方是一個等待的區域,兩排老舊沙發遙望相對擺著,等待區兩邊又各自延伸出兩條走道,分別有幾個房間,燈光太過昏暗我無法看清楚。有一股輕微的藥水味,卻有更濃郁的香菸味。
我選擇在等待區的一張皮沙發坐下,沙發發出沈重的磨擦聲響,灰塵微微從底下的縫隙揚起,令我覺得鼻子一陣搔癢,直想打噴嚏。
「你坐在這裡幹嘛?」一個高挑的中年婦女從靠近櫃檯這邊的走道走出來對著我說。她有著一頭淺棕色的長捲髮,帶著眼鏡,穿著一襲醫師白長袍,腳上踩著一雙紅色拖鞋。
「嗨。我找...」我忍不住伸手擠擠鼻子。
「跟我來。」女子沒等我說完就甩頭示意我跟她進入走廊。
我趕緊將手在褲子上擦了幾下,起身跟著她來到走道底的一間房間,但才剛踏入房間,濃郁的煙味立刻迎面襲來,我再也忍受不住,用力打了幾個噴嚏。
她從容繞到桌子後面的旋轉椅坐下,兩腳交橫放上她面前的木質書桌,接著悠悠地從醫師袍的口袋裡撈出香菸與打火機,點燃後享受地抽上一口。
她吐出一陣輕煙,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您就是凱特醫師?」我說。
「如假包換。」凱特說。
「凱特醫師,我想請問關於我腦中晶片的事情。」
凱特有一瞬間停住了動作,接著她慢慢放下手中的煙,直接在木桌上擰熄。
她身體向前傾,說:「叫我凱特就行。還有,我有十年沒放晶片到人腦中了,你是誰?」
「我叫理查德。」
她瞇眼向後仰,似乎在回憶,突然起身走過來輕壓下我的頭,盯著我的後腦勺端詳,過了十幾秒才放開,然後走回桌子後坐下,又點起一隻煙。
「我早該想到是你。」她說。
「你認識我?」
「算吧。」她吐出一口煙,說:「你是我最後一個植入晶片的人。」頓了頓又低聲補充一句:「如果死人不算的話。」
「原來是妳,為什麼要在我腦中植入晶片?」
「那是你父親的遺願。」
「我的父親?」
「對,超級晶片之父,愛德華博士。」
短短一句話卻激起我許多疑問。晶片之父不是金包恩嗎?這愛德華是哪位?竟然還是我的父親?
「我不記得我父親是誰,也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我說:「好像到育幼院前的記憶,完全消失了。」
「當然,被我洗掉了。」凱特說。
我感到震驚,對我這麼重要的東西,她居然輕描淡寫就說出口了。
「為什麼?」我問。
「那還用說,自然是為了保護你。」她頓了頓,道:「還有晶片。」
「我不懂...」
凱特說:「十年前,你跟你父親出了一場車禍,你們兩個都因失血過多而陷入重度昏迷,原本的醫院將你們轉到我這邊,打算進行晶片植入治療,主要是因為當時我們對植物人的計畫已有很大進展,而你父親正好是這個計畫的主持人。」
「所以我的植入成功,父親的失敗了?」我說。
「剛好相反。」凱特說:「你父親醒了過來,但沒撐多久就因多重器官衰竭而死,死前他給了我兩片超級晶片,那是他從車禍時的大火裡搶救出來的,我將一片放進你的腦中,激發後你就醒了。」
「那還有一片呢?」我摸著後腦問。
「你應該見過的。」凱特說。
我不假思索將直覺脫口說出:「超越未來晶片公司總部的雲端中樞?」
「你沒看起來的笨嘛,不愧是愛德華的兒子。」凱特說:「但他卻要我在你醒來之後把你跟晶片都託付給金包恩。那個笨蛋,到死都還相信著他。」
「顯然你沒這麼做。」我說:「或是說,只做了一半?」
「因為那場車禍,我沒辦法再相信那個人。」凱特說:「因此我隱藏了你這片,甚至,整個你。」
「車禍與他有關嗎?」我說。
「雖然我沒有直接證據...但我認為是的。」
「我想,他已經發現我的晶片了。」
「金包恩找上了你?」凱特顯露一絲驚訝。
我秀出左手繃帶,說:「他挖走了我的手臂晶片。」
「那個混蛋...」她說:「看來他沒認出你,不知道你腦中還有晶片,而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我感覺到莫名的不安逐漸籠罩,說:「金包恩既然已經有了一個超級晶片,為什麼還要我這片?」
「這個我也不清楚,」凱特說:「當時你父親並沒有說明這兩片的差異,但顯然在你的晶片裡可能有他要的東西。」
「我還有個問題。」我說:「這晶片要怎麼使用?」
「一般晶片,我還能告訴你,其實也就和手臂晶片差不多,可是超級晶片...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抖掉一段煙灰,說:「但我可以幫你重新激活。」
「激活?」
「當時你還小,我也不清楚晶片對你會有何影響,所以我在你醒來後,立刻就將晶片轉成未啟動狀態了。」她頓了頓說:「只是這個過程的副作用,大概就是會洗掉之前的記憶,因為你後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到此處我心想:所以根本就是你把我的記憶搞丟的啊。但冷靜想想她也是為我好吧,於是說:「那重新激活後,記憶有可能會恢復嗎?」
「是有這種可能,但我也無法百分之百斷定。即使這樣,你還是想試試嗎?」
我不假思索,說:「做吧,金包恩很快就會發現他搶走的不是超級晶片,一定會再找上門來,在我腦子被他挖開之前,起碼要知道一些裡面的秘密。」
「好,會有什麼後果我可不管喔。」
「一切我自己承擔。」我說。
***
我趴在手術台上,凱特將我後腦勺的頭髮剃除了一塊,正在塗上酒精,一陣冰涼襲來。其實我心裡還是有點恐懼。
「沒有要切開,你不用緊張。」她說。
我試著放鬆身體,說:「那不用麻醉嗎?」
「也不用,雖然會有點小刺痛,但你是男人對吧?」
「嗯...」
她接著貼了兩片貼布上來,說:「準備開始。」
沒等我回應,一股電流瞬間從後腦竄進,我感覺到些微刺麻,臉頰漸漸發燙。我瞥見凱特面前的透明電腦螢幕,一堆符號快速跳躍。
「咦?」凱特說。
「怎麼了?」
「你的晶片最近有被啟動過,但可能激發不完全,又自動關閉了。」
「不可能吧,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概是三天前,當時你在哪裡?」
「三天前...」我回想:「啊,超越未來晶片公司的總部。那時免費掃毒時我昏倒了,醒來後我好像只靠意念就打出電話給崔西,而且還不需要藍牙耳機,聲音會直接在腦中浮現。」
「看來是了,只是不知道為何會被激活,如果沒有特殊方法...啊,難道是?」
「怎樣?」
「先不要猜了,我們還是先完成激活再說。」她似乎想到什麼,卻並不想立刻對我說。
「什麼,我以為已經完成了。」
「要來嘍。」
更強的電流刺進來,根本像無數根針同時刺進後腦,我忍不住叫出聲。
我咬牙持續了大約一分鐘,她才終於說:「好了。」
電流逐漸減弱,抽離。
「你有什麼感覺嗎?」她說。
「好像沒有什麼變化。」我起身看看自己的身體,後腦仍有點酥麻的感覺。
「嗯,或許你可以先試著打電話?」
「要怎麼做?」
「我想,應該是用意念去想就可以了,就像你三天前那樣。」
崔西,崔西,崔西,我在腦中不斷默念崔西的號碼,但什麼都沒發生。
我望向凱特,說:「醫生,我不是懷疑妳的技術,但真的成功激活了嗎?」問完我就後悔了,凱特的臉瞬間變成像是暴風雨要來前的烏雲。
她又點起菸,不發一語走到一旁的沙發仰頭坐下。
(請問是否要使用網路?)
「謝了,凱特,我沒有要上網,更何況我也沒東西可以連網。」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凱特說。
「呃,抱歉...」我說。
頓時我跟凱特四目對視,她跳起並朝我走過來,視線沒有離開過我的眼睛,她眼神示意我去嘗試與腦中的訊息溝通。
「哈囉?」我說。
(請問是否要使用網路?)
「請問妳是?」
(請問是否要使用網路?)
「她好像只會問我要不要用網路。」我對凱特說。
「那你就答應看看啊。」凱特說。
我等腦中的語音再詢問一次,然後回答:「是的。」
接下來腦中出現一個黃色亮點,它快速地擴大,然後有更多不同顏色的亮點出現,擴大。亮點變成清晰的事物,它們就在我眼前與實際物體重疊,可能是一張照片,一則文章,一段影片,甚至只有聲音,數百數千同時呈現,卻不令人感到雜亂無序,反而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件事物。
「哇。」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連線完畢,歡迎使用冥王星公司提供的無線網路。)這時我才發現剛剛出現的事物,都是冥王星公司網路首頁上的東西。
我看著凱特,說:「我覺得我現在能知道任何事。」
「酷,」她說:「請告訴我下一期樂透號碼,謝謝。」
「抱歉,我必須更正,是任何網路上能查到的事。」
「你所見到的東西是呈現在你眼前?」
「沒錯,它們與我所看到的實體事物重疊,但我眼睛就像鏡頭,想看哪就會對焦到哪,一點都不覺得眼花撩亂。」
「看來晶片具有修改視覺神經的功能。」她說:「但如果只是能上網查查資料,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打電話給崔西。」我同時在心中默念崔西的號碼,一道白色的光束在眼前激射而出,當然只有我看得到。電話等待接通中,我對凱特笑著指指頭腦。
「喂?」接起電話的是一個低沈男子的聲音,我打錯了嗎?
「呃,抱歉,我好像撥錯了。」我說。
「等等,理查德?」男子說。
「嗯,你是...?」
「我是艾倫警長。」
「噢,艾倫,你怎麼會用崔西的晶片?」我說:「等等,這不就表示你正對著她的手...」我感到一陣臉紅。
「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停頓了一下,說:「我想...你最好快點過來一趟。」
不安令我額頭冒出細微的汗珠,我說:「崔西怎麼了嗎?」
「一言難盡,總之我們現在在醫院,這是你的號碼嗎?真奇怪的號碼,算了,我等一下傳地址給你,趕快過來,越快越好...」
「好。」我切斷電話,向凱特略微解釋。
「崔西...希望她沒事。」凱特說。
我不敢去想像崔西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隱約覺得跟金包恩脫不了關係。
一條簡訊跳進我的腦中,是艾倫傳來的地址。
「雖然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妳,但我想我必須先走了。」我說。
「去吧,孩子。」她撕下筆記本裡面的一張紙,迅速地在上面寫下東西遞給我,說:「這是我的號碼,隨時打給我。」
「謝謝。」
我將紙條收進褲子的口袋,然後發足往醫院的方向狂奔。
***
醫院在市中心,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到,詢問護理站後來到一間獨立病房,進門隨即看見崔西躺在房間中央的病床上,全身多處纏著紗布,紗布底下隱約透著血紅,艾倫則坐在旁邊守著。
他一見到我來,立刻起身對我說:「嘿,孩子,你來了。」
「她怎麼樣了?」我問。
「還在昏迷。」
「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早上要騎腳踏車要去教堂,卻在路上被車撞倒...」
「有抓到肇事者嗎?」
「我們還在查...」他低下頭,說:「路口唯一的監視影像被刪除了,也因為剛好在比較偏僻的地方,所以沒有目擊者,抱歉,理查德。」
「這不是你的錯,艾倫。」
這會是金包恩幹的嗎?可是沒有留下半點訊息,如果他想要警告我的話,應該會透露一些訊息才是啊。還是其實就真的只是單純的意外,是我想太多了?
我向艾倫要了出事的地址,靠晶片連線上網路地圖去看街頭實景,那裡確實是崔西每次去教堂會經過的地方,我看到了路口電線桿上的監視器,艾倫說的是這一支嗎?我心想要是能夠連線進去看即時影像就好了。
突然一道黃光從眼前竄出,眼前景物瞬間改變,監視器彷彿化作了我的眼睛,我像是站在電線竿上往下俯瞰,令我腳底發癢,不自覺便伸出手向旁邊摸索支撐物,而由於視線重疊,我還不是很習慣切換視角,好不容易才摸到病房裡的一張椅子,緩緩地彎身坐下。
「孩子,你沒事吧?」艾倫問。
「我沒事,讓我坐一下就好。」
我利用意念控制鏡頭來回擺動,可惜鏡頭本身沒有拉近的功能,但我仍能藉由腦中意念去做放大的效果,只是畫質會變差。
路口的地上還留有警方做的相關位置記號,我發現崔西的位置、腳踏車的位置與行徑路線不在一條線上,我問艾倫:「在事發現場,崔西身體的位置有被動過嗎?」
「對,這我們也有發現,咦?你是怎麼知道的?」艾倫說。
「呃...」
「算了,根據我們判斷,她可能是被撞到後還保有意識,然後自行爬到路邊的。」艾倫說。
「是嗎?」
我突發奇想,有沒有可能我連線進入崔西的晶片,直接與她的大腦溝通?手臂晶片會與幾條感觸神經相連結,這或許能通往大腦意識。
切斷與監視器的連結後,我起身問艾倫:「我可以看一下崔西的晶片嗎?」
「當然,不過我們也檢查過了,沒半點線索。」艾倫說。
我托起崔西的右手,她的體溫異常冰冷,脈搏微乎極微,要不是牆上的心電儀表仍在跳動,可能會讓人以為她已經死了。我點開她的晶片,是BFC的舊型晶片,手臂上跳出藍色的螢幕,背景是我們在育幼院前的合照。我透過意念嘗試與她連線,第一次卻打成電話,在提示音出現之前我就立刻切斷了,斜眼瞄向艾倫,他似乎沒有察覺,我一直刻意背對著艾倫,因此他看不見崔西晶片螢幕上的內容。再次嘗試連線,這回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對話窗,詢問是否接受未知連線,我點下確認。
我的思緒倏地飛進一片純白的房間,四周彷彿沒有盡頭,我看見崔西茫茫然坐在地上。
「崔西?」我說。
她驚訝地抬起頭,說:「小瑞克?」
「是我。」
「喔,不,他們也對你下手了?」
「崔西,我沒事,你放心。」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知道這裡,這裡一定是人死之前,神要我們等待接引的地方。」
「不,妳還活著,崔西。」我牽起她的手,說:「只是妳必須堅持下去,聽我說,不要放棄。」
「好。」
「這裡是妳的意識,說了妳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我確實是利用了超級晶片與妳的意識連線了。」
「超級晶片...」
「晶片的事,有機會再跟你慢慢解釋。我現在來是想跟妳確認,妳知道是誰撞妳的嗎?」
「我記得,我真沒想到會是他。」
「是金包恩?或是他的屬下?」
「不,是你我都認識的人,警長艾倫。」
我身體震了一下,分神偷瞥一旁的艾倫,她為崔西焦急的模樣十分真誠,如果這一切都是演的,那真的是可以得金馬獎影帝了。
「崔西,妳確定嗎?」
「我非常肯定,因為被撞倒後我還有意識,他把我拖到路邊,不斷逼問你的下落,但我很快就失去意識昏了過去,然後就到這裡了。小瑞克,你千萬要小心他。」
艾倫會是金包恩的爪牙?這根本不能啊?我從小就認識艾倫了,真的無法相信他就是撞向崔西的兇手。
「崔西,我想我得先去處理一些事情,你一定要堅持住,為了我與育幼院的大家。」
「好的,小瑞克,我不會放棄。」
***
我不捨地放開崔西的手,勉強擠出笑容後切斷與她的連線,思緒瞬間抽離回到病房裡,我看看崔西晶片投影幕上的時間,僅僅只過了不到一分鐘,我想因為剛剛的對話都在意念中進行,猶如思考般快速,所以實際時間並沒有經過太久。
「是不是,我就說什麼都沒有吧。」艾倫看到我放下崔西的手,面向我說。
我開始懷疑他真切的眼神底下,究竟是藏著多麽兇殘的惡意。他是故意要引我來的嗎?現在就要動手了嗎?但我仍故作鎮定回說:「確實。」
艾倫向我走了過來,說:「小瑞克,你剛剛是怎麼知道崔西被移動過的?」
他開始懷疑了,不對,他應該早就知道我有超級晶片,他要下手了。
我快速地往後退,直到靠上窗邊的牆壁。
他似乎被我的動作嚇到,說:「你沒事吧?」說完伸手想要碰我。
「不要碰我。」我說。
「我只是...」他原本溫柔真誠的表情突然起了變化,額頭青筋浮出,裂口笑說:「找到你了。」
他露出真面目,表情扭曲猙獰,雙眼向上翻白,作勢就要撲向我來,然而這時報警已然來不及了,更何況他就是警察,而且恐怕警察也早已都被金包恩收買了。
怎麼辦?我就要被抓住了嗎?
「Hi。」一個男子的聲音,隨著一道淡黃色的光點出現在我的意念眼前。
「你是誰?」我問。
「我是EWD。」
「你這樣說我還是不知道你是誰啊。」
「就當我是個網友吧。」
「好吧,網友,你想幹嘛,我現在有點忙。」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的。」
「你能幫我?」
「沒錯。」
「你先蹲下,然後躲到崔西床底。快。」
雖然搞不太清楚,但我還是立刻蹲下,並順勢滑進崔西的床底。
艾倫向前猛烈的擒抱因此撲了個空,他一頭撞上牆壁,然後趴倒在地,似乎昏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的?」我對腦中的黃點說。
「我可以透過病房的監視器看到你們。」EWD說:「同時,我駭進艾倫的晶片,透過神經連結,竊取他大腦下達的下一步動作。」
「你是駭客?」我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攝影機。
「呵呵,可以這麼說。」
「所以你也能駭進我的晶片?」
「不,你的晶片防火牆等級是我見過最高的。況且,我是來幫你的。」EWD說:「他要爬起來嘍,快從床底出來,拿起花瓶,砸下去。」
我從床底翻滾出來,一個起身順手將病床旁邊的花瓶高高舉起,然後甩落,也不用特地去確認,就好像已經知道結果一樣,花瓶正中艾倫後腦勺,他又趴了下去,沒有了動靜。
「所以你到底是誰?」我問。
「就只是個網友。^_^」笑臉符號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
「他應該沒死吧?」我居然還會擔心艾倫。
「沒事,我從晶片可以知道他的生理狀況,只是暈過去而已,一會兒就會醒了。」EWD說。
「真沒想到艾倫就是兇手。」我說。
「他並不是真正的兇手。」
「不是他?」我似乎覺得鬆了一口氣。
「我剛剛駭進去他的晶片時發現,他其實是被某人給『控制』了。」
「控制?」
「我有試著去追溯控制的來源,你猜怎麼著?」
我知道絕對不會是好消息,也隱隱覺得與我所知道的人事物有關,但我還是無法具體說出來,可是我想,絕對和某個人脫不了關係,於是說:「金包恩?」
「是不是這個人發出的我不清楚,但來源跟你的晶片一樣,有著高聳的防火牆。」
我的思緒飛快跳躍:「啊,是BFC的雲端中樞,那裡面,也有一片跟我一樣的晶片。」
「沒錯,是BFC中樞,但你該不會是在說你也有超級晶片吧?」EWD語氣一直很冷靜,這時才突然出現了些微詫異。
「你剛剛救了我,我不想對你隱瞞,是的。」我說。
「哇,酷耶。沒想到我在一天之內會遇到兩片超級晶片。」
他突然有點像個孩子,或許真的是吧,許多駭客都很年輕,但轉念一想,我不也勉強還算是個孩子嗎?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滿厲害的。
「我覺得你才酷啊,居然能駭進去艾倫的晶片裡。」我說。
「你也能輕易做到的,不是嗎?」
「我嗎?」
「看來,你還不知道你身上晶片的厲害呀?」
「我是昨天才知道我腦中有晶片...」
「原來如此。」EWD說:「等等,你的意思是,晶片已存在你腦中一陣子了,你卻完全不知道,直到昨天?」
「一點也沒錯。」
「天啊,這怎麼可能?難道幫你植入晶片的人沒有激活它?」
「是啊,就這樣放在裡面,宛如腫瘤。」
「如果有這種腫瘤,也給我來一顆。」
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哈哈大笑,好像有種奇妙的感覺,是朋友嗎?對,朋友的感覺。
「我想我開始明白,金包恩為什麼這麼想得到我這片晶片了。」我說。
「如果另一片晶片已能控制人類行為思想,那麼我猜,你的也會有一樣的功能。」EWD說。
「沒錯。不過我看過另外一片晶片, 它被裝在一個黑盒子機器裡,要與那樣的機器相比擬,我想我是怎樣也不可能辦到的吧。」
「這個也很難說,畢竟,你可能是第一個在腦中植入超級晶片的人。」
我回想到剛剛我就鑽進了崔西的深層意識,但那還需要允許連線,EWD可是輕而易舉直接就進到艾倫晶片裡了。
「對了,這裡應該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剛剛的動作應該已經被『另一片』晶片發現了。」EWD說。
「我想也是。」我看著躺在床上的崔西,摸出口袋裡的一張紙。
意念飛轉,我撥出電話。
「喂?」
「嗨,凱特。」我說。
「崔西如何了?」凱特說。
「不是很好,凱特,我需要妳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