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之肺 [ 四章. 昔日神曲 - 落獄 - 下 ]

一路上出奇得安靜。

沒有一個埋伏。這太反常了。相較以往一再的暗殺、一再的伏擊，天地是顯得太安靜了。難道他轉性願意光明正大的解決事情？那還真是美好的想像哪。焚神搖搖頭，將自己過於天真的思路拋在腦後，轉而向自己心思細密的摯友詢問。

「靄華，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不想浪費力氣，等你自投羅網吧。」

「哈哈哈！應該是那樣！」

靄華真是一針見血，這真是符合天地的稟性哪。等自己乖乖地用雙腳走進他的陷阱，他只要啓動開關，不就輕輕鬆松獲利？真符合天地的思路。不過，自己可是有靄華在身邊，怎麼可能落入他低俗的陷阱，靄華只稍一眼，就能看出有什麼計謀、什麼機關。

「靄華，這次靠你了！」

「恩。」

謀神臉色有些蒼白，但正在興奮的焚神似乎看不出來。

該怎麼辦，我該把一切說出來嗎？然後要焚自己趕快逃到什麼人都抓不到的地方？以他的性格只怕會先斬了我，再斬掉所有人，最後殺到天地主屋要同歸於盡吧。

但，早就來不及了，焚神軍中到處是他們的人，許多人早就嘗試把焚神出賣給天地。舊界甚至有人開天價，要買焚神回去當性奴！怎麼可以讓這種事發生！所以自己開了最高的價碼把焚神賣出去 —-

把焚神引誘到天地主屋，判刑，並受十四滅之苦，最後回到神界受牢獄之災。但除此之外不可讓他為奴、不可虐待。

如此，總比預言之神私下告訴他的焚神下場要好得多。

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焚神被屬下徹底背叛、在羞恥中死去、全族滅族？

讓這個交易能成立的，是除謀神靄華碧落以外都不可能提供的利益：靄華將以焚神左右手的身份，在焚神落獄後，擔任將新界讓渡給天地的重要角色。靄華將會表示焚神親口說他的理念是錯的，他讓人壓抑了心靈，他有罪，所以主動前往天地處認罪，並將新界歸還給天地。並且聲明新娘不願嫁給焚，所以天地才會藏匿她。只要這樣做，天地寧不費吹灰之力，拿回他的權力，奪回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地位。世界將恢復成神界，繼續荒謬度日。

而靄華還打算，再加一個小要求，就是由自己擔任焚神的監視官。只要以焚神待他極差、他要報復為藉口，想必天地不會懷疑，畢竟自己表面上的背叛是無庸置疑的。

事情都安排好，此行自己就是送焚踏上牢獄之路 —- 預言之神口中唯一的活路。

但自己卻顫抖不已。

因為，焚將會恨死他。

＿＿＿

「焚神，已經可以看到天地主屋。

「喔！」

靄華的心咯當掉地。

要拉著他逃跑嗎？但是該對他怎麼說？我已經洩露情報博取對方信任，使得很多人無故犧牲，焚是不可能原諒我的，他絕對會殺了我再殺回來送死！那就沒有意義了！

一瞬間，靄華鐵起心。

「走吧，結束這一切。」

「噢！很有幹勁嘛！靄華！我可以期待你囉？」

焚笑嘻嘻地對著靄華開玩笑。但他只能在心裡苦笑。

盡量對我笑鬧吧焚，再過不久，你大概連我的臉都不想再看到。

＿＿＿

天地主屋的城門很快地升起，沒有異樣，士兵也沒有殺氣沖沖的樣子，倒是很平和。

「噢？難道天地這傢伙真的想通什麼，變化如此大？」

「或許吧。」

「反正有你在，那些詭計什麼的，你一眼就能識破。」

請別再對我笑了…靄華看著焚全心信任的笑容，覺得自己就要被撕裂。

好痛苦，拜託快點結束這一切！

「歡迎歡迎，焚神大人，歡迎蒞臨我們這種小地方。」

天地站在大殿前的門階上迎客，滿臉堆笑。

焚感到一陣噁心，但還是禮貌回應：

「恩，勞煩你來迎接。」

「門前不好說話，請來殿內休息，好好談話吧。」

一進敞開的大門，竟見綺羅就坐在女主人的位置！

只見她眼神空洞，不發一語，好似靈魂不在一般。

「你對她做了什麼？」

焚忍下動刀的衝動，帶著殺氣詢問天地。

「噢，您別誤會，我可不會對您的夫人下手。我只是餵夫人一些鎮定的藥草，免得她大鬧傷到自己。來來，請坐。」

天地四兩撥千斤地帶過焚的問題，逕自走到主位入座。

「焚…」

靄華在旁邊輕輕提醒。

「我知道。」

焚神看了綺羅一眼，大步走到主客位重重坐下。

靄華猶豫一會兒，拖著沈重的腳步在焚神身後站定。

「哎呀，靄華碧落，多久不見，您過得好嗎？」

「托您的福，很好。」

靄華不理會天地的帶刺問題，冷冷回話。

「恩，口好乾，您一路勞頓想必很渴，請先用茶。」

焚神回頭看靄華一眼，見對方沒有什麼特別暗示，就拿起茶杯啜一口，但卻撇見綺羅正用唯一能動的眼珠奮力傳達什麼。焚神心念一動，起身：

「其實我有些累，也想妻子好好聊聊，今天就先休息，明日再談吧。綺羅，我們回去了。」

大步走向女主人位，一把抱起妻子，焚神轉身示意靄華跟著他，卻在剛回頭時撇見靄華拿著一管針頭往自己頸部刺。焚神輕易閃過，搞不清楚狀況下，脫口問：

「靄華，你幹什麼？」

就在此時四肢突然無力，全身無法動彈，連聲音也發不出。抱著綺羅，焚神倒地，眼睛直盯著謀神靄華碧落，就像在問：為什麼？

靄華無聲地淚流滿面，直視焚神的眼睛直到他被天地的人帶走。

「呦這下輕鬆啦，晚上能好好睡了。還是說…你覺得寂寞需要我來陪呀？」

天地諷刺的聲音響起。

「滾遠一點…」

「什麼？你的態度不好的話，我可是要重新談價碼囉。」

「我叫你滾遠一點…」

靄華抬起頭，與天地四目交接，天地一見他的臉色不禁一陣驚嚇，這人怎麼變化這麼大？

「哎…也是！也是！畢竟相處那麼久還是回有感情的嘛！就像當初你不見我也傷心哪！好！好！我去處理事情去！你自便！」

語畢天地變落荒而逃。

大殿內，沒有人想用的餐點布滿一桌，全下了毒。

只為確定焚神能沾染一點，只要一點就能全身痲痹的劇毒。

僅謀神靄華落碧一人站在諾大的空間中。

靄華拿起焚神啜飲過的茶，想著：

只要喝下一杯，以我的身體資質，足夠解脫吧。

我這種毒，滅了行了。

從敞開的門扉里，傳中似非人的哭嚎。

回蕩不已。

＿＿＿＿

焚神入獄後，天地再度掌權，一切幾乎恢復原狀，僅一小撮人依然奮力保護焚神的理念。

而焚神進入滅罰、謀神靄華碧落與綺羅密商，這一切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