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大專軍訓基地 – 成功嶺後 , 去了繁喧的台北幾天 。到了新生入學註冊的日子才再回到恬靜的台中市 , 這是我第一天踏足座落於大度山上 , 有台灣城市綠洲之稱的東海校園 。拖著行李箱 , 沿著約農路尋找著「註冊處」, 但我卻不急於找到目的地 , 而是悠閒地享受這美麗校園給我的第一個印象 。約農路 – 一條進入校園的主幹道 , 不太宽的水泥路 , 剛好可以容下兩輛公車雙向行駛 。而路的兩旁站立了一株株參天的大樹 , 就像是在歡迎新生的到來 。從樹後不遠處可以看到幾棟仿唐建築錯落有致地安坐於一片綠茵地上 , 而路旁的方向指示牌寫著 – 男生宿舍。 我想這褢或許就是我未來幾年暫居之所。
在辦理完註冊手續後 , 已是黃昏之時 , 便到校外的小社區 – 東海別墅 , 找間小店用餐 , 心想飯後可以去散散步 , 也趁夕陽還留下一些餘輝 , 可以去逛逛這綠洲校園。從連接著東海別墅和校園的側門走回校園內 , 首先經過的是相思林 , 一大片的相思樹把那夕陽的餘輝擋在了樹冠之外 , 使得林內陰暗了許多 。漫步於相思林中 , 靜聽那蟬鳴伴奏著風吹樹葉的沙沙之聲 , 雖無相思之人 , 仍有一番感受在心頭 。
穿越相思林 , 也不過五分多鐘的時間 。暖黃的光線又迎面而來 , 映進眼簾的是一條由上而下約有兩百多米長的石板斜坡路 - 文理大道 。 據說它是由國際著名的藝術家 、 建築師陳其寬先生所設計的 。 「文理大道」左右各有一條石板路 , 而中間則是寬闊的草陌。陳其寬先生把文理大道設計為一條每二十公尺上升一尺的緩步 , 而且兩旁都種有遮蔭大樹 , 使教師學生漫步在校園中更為舒適 。而文理大道兩邊對稱地座落著一座座仿唐建築 , 這些就是各學院的教學區。從上到下走到文理大道的盡頭 , 眼前忽然開闊 , 看到的是一大片的草地 , 而草地上則矗立著一座型似人雙手合拾的建築物 , 我想這一定就是由著名建築師貝聿銘所設計的路思義教堂了 。
走過了路思義教堂 , 走過了一大片宿舍區 , 走了有大半個小時 , 終於看到了東海湖 , 還有那一片綠油油的大牧場 。 湖邊有一個東美亭 , 是為了紀念哲學大師方東美先生而建的。而牧場中主要飼養了乳牛和梅花鹿 , 聽說東海牧場出品的鮮牛乳也是很新鮮可口的 。靜靜坐在東美亭中聽那梅花鹿與乳牛的對話 , 遠眺牧場另一端的台中市景 , 也滿有一番詩意 。當我仍沉醉在鹿與牛的唱和時 , 夕陽已靜靜地把其僅有的一絲餘輝也收到地平線下 。夜 , 已悄悄地來臨了 , 我也該歸去了。
勞作教育和工讀相信是每位東海學生必有的經驗與記憶 。我的第一個勞作任務就是每天早上上課前清掃男生宿舍的其中一個廁所 。 這絕對可以說是一項厭惡性工作 , 但這也正是學校在博雅教育中培養學生刻苦及服務他人的精神所在 。可是精神層面再高尚 , 面對別人拉的屎屎尿尿還是感到惡心 , 更何況要下手清理呢 。 幸好在成功嶺上軍訓時 , 被連長強迫徒手去清掃那臭氣沖天的黑水溝時 , 我已訓練出對這些穖物視而不見 、 聞而不覺的本領 。 所以清理廁所的勞作對我倒不是很大的挑戰 。 後來除了廁所 , 還有教授專用餐廳的碗筷及圖書館中央天井的花草都留有我照料過的痕跡 。說實話 , 我倒認同這些看似低層次的工作是在青年學生的成長中一個不錯的鍛鍊 。
「學伴」制 , 一種在台灣校園中傳統而又流行已久的男女交友模式。但這對從香港來的我而言 , 卻絕對是 「老土」的玩意 , 一直抗拒參與 。不過制度如此 , 不喜歡也仍是有某某系的某女同學的名字分派到你手中。也不知有多少系多少某某的名字在手上 , 卻偏偏注意到她的名字 。 不屑歸不屑 , 那些同學們所做的老土行為例如寫便條放在學伴的信箱中 ; 送宵夜到女生宿舍大門外 ; 相約從相思林漫步到東海湖… 我都一一做了 。 就是這樣我們漸漸地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留下了一起的足跡 ,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在日月潭山路上的一次交通意外 , 我受傷進了南投的醫院 。而這時暑假已經開始了 , 我卻回不了家而獨留在醫院療傷 。而她也選擇了不回家 , 留下來照料我 。每天送來一碗淡淡的稀飯持續到我出院的那一天 。還有要出院回家時 , 她寫下的一張小紙條 - 《漫步相思林 , 倚坐東海湖 。相悅兩無猜 , 此情天地知》。平淡的故事有著老土的開始 , 往往也是老土的結束 。一天 , 我人在香港 , 一通長途電話告之了她的離去 。空白的腦海中沒有悲傷的影像 , 只有木然的呆坐 。
今天再站在文理大道上 , 已是二十年的光景。那些景仍在 , 但那些事 、那些情只剩下一些青蔥歲月段段碎碎的回憶片段 , 平淡平凡但卻最堪細味 。「美哉吾校 , 東海之東…」, 此時此刻仍迴繞在回憶的思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