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只想暫時忘卻人生的紛亂」：從Piano Man看Billy Joel的都會哲學

1970年的美國文青該長什麼樣子？此刻你腦中肯定充滿著繽紛的色彩、迷幻的吉他噪音、藍色的頭巾、身上飄著莫名的新鮮植物味，還有那個直落地面的喇叭褲，簡單來說，他要不是個嬉皮，就是在變成嬉皮的路上。若你有這樣的想法，小心已經掉入了同溫層漩渦，我想你肯定也認為全台北的人都像自己一樣愛穿寬褲、泡咖啡廳、用Macbook在網路上發表厭惡資本主義的言論等等......。

我要說的是，每個年代都有所謂的「遜咖」，也就是不那麼酷的人，他們或許沒有經世濟民的偉大情操，卻有著一定程度的憤世忌俗; 他們或許沒有向體制衝撞，也活過一些不如意的日子──我們來聊聊像Billy Joel這樣的人。

紐約的縮影──Piano Bar

Billy是個不折不扣的紐約人，年少時曾在Piano Bar擔任琴師，這類型的酒吧沒有大量的龐克仔進出，也不是文青相聚吟詩作對的所在，而是各行各業下班後蝸居的地方，可資本主義了！酒客們談生意、談戀愛、談生活苦悶，他們的歡喜傷悲，對在台上彈琴的Billy而言，就像以上帝視角俯瞰著整個紐約，人間百態一覽無遺，於是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把眼前的景色寫進了Piano Man這首歌，也成為日後最著名的代表作。

Billy在歌裡描述了幾個重要的角色：首先登場的老頭子、懷才不遇的酒保John、房仲業打滾的Paul、海軍軍人Davy、女服務生、抽嗨了的生意人，每個角色都代表著身在紐約的一個族群。

“But it's sad and it's sweet and I knew it complete, when I wore a younger man's clothes.”對於說這句話的老頭過去的職業、經歷，無法從歌中揣測，但我們能明確知道，他有過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而他來酒吧的目的就是為了泡在往日的氛圍裡頭，即是喝的只是最陽春的Gin and Tonic。老人代表著許多上了年紀的酒客，他們只會默默喝自己的、不善惹是生非，是酒吧裡最無害的一類人。

吧檯的John跟Billy算是一掛的，都是員工且都嚮往從事表演藝術的工作，只是Billy的情況還比John好些，至少還能彈琴，而John所代表的是許多跑到紐約來追逐明星夢的有志之士，他們在遇到自己的伯樂之前，都在餐廳打零工，等著自己揚眉吐氣那天的到來。但根據殘酷的統計學，很多人是等不到那天的，即便如此，到今天還是有許多藝術家湧入紐約，用一樣的方式，等著被發掘。

Paul跟Davy像極了都會的芸芸眾生，一個是忙碌到沒有時間談戀愛、成家立業，另一個是對工作沒有遠大志向、領死薪水無聊地過一輩子。這大概是都市裡最常見的兩種型態：日理萬機v.s.一成不變，但他們對人生有著同樣的無奈──逃不出日常的輪迴、好像都沒有改變生活的可能。

最後出場的女服務生跟生意人之間有些調情的氣氛，”they're sharing a drink they call loneliness, but it's better than drinkin' alone”，大家都是寂寞的人，逢場作戲也無傷大雅，這也是常見的酒客類型：狩獵者。酒酣耳熱之際，男女之間的攻防，一來一往、各懷鬼胎，才是最有趣的事情，人生若得老是穿得西裝筆挺、道貌岸然，那得多痛苦？這組人馬展現了酒吧存在最原始的目的（甚至是人類活著最原始的目的？）在歌曲的中後段出現，Billy的眼睛也差不多掃完了現場的人群。

我將這句話視為整首歌的主旨，也是Billy最想表達的觀點。飲酒作樂不是件多正經的事，待在酒吧也不是一天之中最長的活動，卻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暫時忘卻人生的紛亂」是每個無法改變現狀的都市人最重要的課題，我們或許騙不過上司自己多優秀，但至少要騙過自己明天會更好，否則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住現實的殘忍。

Piano Man裡的角色，對生活是接受大於反抗，或許在那個狂躁的年代，人人都覺得這個世界要不一樣了，但紐約這樣一個世界經貿中心，在這裡的人很清楚，錢走得比人快，一刻不得閒。

在都會區的生活氣氛之下，人們需要的不是大革命，而是小確幸，以暫忘取代改變，適者將得以生存，乍聽之下雖然荒謬，但身在距離Piano Man發行將近四十年後的我們，何嘗不是週週借酒澆愁，隔天再回去當社畜？Piano Man這首歌不但紀錄了Billy眼中的紐約，也呈現了四十年來，現代都會的人口結構及市井小民的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