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創│BL ] 少爺為何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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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朕認為你們都該選個伴讀了。」龍位上的那人叫來了四個年紀相仿的皇子，以不緊不慢的態度宣布了這事。
當時正值六歲的唐子衿木著一張臉沒有意見。
２
呵，不過是個伴讀。
３
誰也沒料到皇上會這麼重視此事。
花了把來月籌辦盛大宴會，並令身有品位的官員帶上家裡年齡約四五歲的孩童，讓自家皇子們親自挑選伴讀。
４
唐子衿還以為是選妃呢結果是選伴讀呀。
５
因為下詔帶上自家孩子們參宴，諸位爹爹們可是苦不堪言，只能三步一回頭，背擔起各娘親們的愛憐目光下毅然前去。
６
除了官員外還得算上孩子，更別提有些人不只一個，搞得宴會上的場面一直都很混亂。
四位要選伴讀的皇子坐在最前頭，頓時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７
年前剛滿四歲的齊陸熙也來了。
只不過除了爹爹，還有務忙早出晚歸的大哥同他們一道。
他開開心心的坐在最喜歡的大哥懷裡，心滿意足地接受各種餵食。
８
唐子衿就想選安安靜靜待在位子上的那種。
所以他一眼就看見吃東西吃得正歡的齊陸熙。
９
他邁開腿，後頭跟了個太監咚咚跑到齊陸熙身旁。
１０
「當我的伴讀好嗎？」唐子衿睜圓一雙鳳眸，手裡拿了一塊剛從桌上順來的金箔桂花糕遞給了小孩。
齊陸熙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眼前穿著淺藍色衣服的皇子。
１１
「好呀，哥哥。」
１２
齊陸熙雙眼發直盯著桂花糕隨口應下，齊家大哥因此一不小心捏碎了一只酒杯。
１３
唐子衿帶著齊陸熙上書堂時還得牽著人走，不然階高容易絆著。
齊陸熙是個自來熟的孩子，雖然處在陌生的宮裡卻能穩住心神，靜靜睜著一雙大眼睛，目光放在眼前的大哥哥身上，腳步緊緊跟隨。
１４
可惜課堂上的一切對齊陸熙來說還是太過艱難，他又剛好有午睡的習慣，點一到趴在桌上東搖西晃，掙扎沒幾下眼兒一閉沉沉睡去。
授課的太傅看齊陸熙是裡頭最小的，心一軟沒叫醒人。
旁邊的唐子衿看著小孩趴睡的側顏。
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肉嘟嘟的臉頰爬上了嫣紅，小嘴微微蠕動著，不知都夢見了什麼。
１５
他心下壞主意突起，唐子衿選枝羊毫筆沾了墨。
先在小孩的鼻尖點了一點，接著在左臉頰畫上三條黑線，剛好齊陸熙覺得癢癢，歪頭換了邊睡，唐子衿便趁機也綴了右臉頰。
１６
齊陸熙醒來後下意識撓撓臉頰，抓完後小手一放下卻見滿手墨跡。
他楞楞看著雙手，小嘴一扁沒多久便紅了眼眶，潸然淚下。
１７
齊陸熙還記得爹爹叮嚀過不可以在書堂喧嘩，安安靜靜著坐在位子淚珠滾滾滑落。
現下手髒不能擦臉，乖巧的齊陸熙心頭還記著娘親唸叨進宮時不得用髒衣服，兩難之下乾脆放著整張小臉涕泗交加，真糊成了一隻小花貓。
１８
唐子衿那時頗為認真聽講沒注意到旁邊動靜。
是一旁的唐子佩趁著太傅轉身時打了下他的腦袋，這才發現了不對勁。
１９
唐子衿轉頭看著一旁的慘烈，難得地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２０
齊陸熙注意到唐子衿的目光，顫巍巍的嘴唇無力地開合。
２１
「……哥哥。」軟糯童音伴隨哭過的鼻悶，小小聲地黏成一團和到唐子衿心裡。
２２
唐子衿當然聽見那可憐慘的叫喚，心下唰地湧起波濤愧疚，自發從懷裡拿出巾帕幫著小花貓清理乾淨。
擦完後還覺得不夠，轉頭從唐子佩懷裡搶了一條讓小孩擤擤鼻。
２３
下學後唐子衿先帶著小花貓回自己的寢所再次清理了番。
等到齊陸熙變回原本白淨模樣，這才牽著人到偏門上了軟轎準備回家。
２４
齊陸熙還小根本搞不懂發生什麼事情，只覺得唐子衿對自己很好。
上轎後小臉從窗子探出，還通紅的臉掛上羞赧表情，怯生生地伸出小手給唐子衿招手道別
「哥哥，明天見。」
２５
自那日起，唐子衿就暗暗發誓誰欺負他就打死誰。
也不想想今日之事到底都是誰造的孽。
２６
等到唐子衿十七時，父皇下詔讓人上朝參議。
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了唐子衿不用再上學堂，將會得到封號，擁有自家王府──
還有，再也無法與自家伴讀同從前般形影不離。
２７
唐子衿接詔書時齊陸熙剛好在旁。
「恭喜三皇子。」齊陸熙規規矩矩地舉臂像向唐子衿行禮。
「嗯。」唐子衿放下聖旨，起身接近齊陸熙。
近得兩人的氣息幾乎交纏一起。
２８
「三皇子，請您……」自重。
齊陸熙停下了話，連呼吸都要無法繼續。
「齊陸熙。」
「……陸熙，如果我上朝了，我們便沒法再像往常湊到一塊了。」唐子衿撩起一把那人的髮，送到唇邊親了一口。
「嗯。」齊陸熙當然發現唐子衿所做之事，紅著臉無法反應。
「那你──怎麼想？」唐子衿又湊近了距離，幾乎把人納入懷裡。
２９
「恭喜三皇子。」齊陸熙低著頭，小聲地再次重複剛才的話語。
「我想聽你的真心話。」唐子衿抓住齊陸熙的下巴，迫使那人與自己對視。
「……哥哥。」他的嘴唇顫抖，開闔數次的嘴只能吐出這微弱的叫喚。
──一如十年前，被欺負過後無助的呼喊。
只不過他已經大了，眼一閉把最想說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哥哥，封王以後就是成親了，你會成親吧？」
３０
「會，不會。」唐子衿露出滿意的笑容，終於把齊陸熙的話逼了出來。
他們之間的長久相處方式一直是唐子衿無限度的有意縱容，齊陸熙能沒感受到嗎？當然有！
唐子衿這人雖然課業優秀，但就是特別愛戲弄他人，搞得其他皇子總有各種理由告到皇上，接著懲罰通常會落到齊陸熙那，但往往唐子衿又攬了回去。
再者時常有人看齊陸熙不順眼，總變著花樣想捉弄他，唐子衿就也有各種方法阻止順便把花樣送了回去。
雖然是唐子衿把齊陸熙拉進皇宮裡的暗潮之中，但他盡著最大的努力護人周全。
３１
他圖什麼？
什麼也不圖就喜愛那人待在自己身旁的感覺。
３２
齊陸熙常常說唐子衿對自己太好，但他自己何嘗不是把最好的東西都先捧給唐子衿分享麼？
所以這事情就是有來有往──
在彼此心底種了個籽，向下札根發芽、向上茁壯成長，最後嫣然成花。
３３
「為什麼是會又不會。」齊陸熙顫著睫毛睜開眼睛，眼裡帶著希冀問。
「你呢？你會把自己許給我麼？」唐子衿忍不住笑了起來，胸腔隨之振動透到齊陸熙的心臟撲通撲通。
「會。」當時才十四的齊陸熙承下諾言，堅定的看著他的三皇子。
「那我也會。」唐子衿露出溫柔笑容，握緊他的手一起許下。
３４
後來唐子衿上朝了，但齊陸熙對讀書實在不上頭，考取功名什麼的是毫無興趣。
又過了個年後，年滿十五的齊陸熙給唐子衿道別後下南走商。
將以自己擅長的方式在這方土地上揚名。
３５
「你們說說現在該怎麼辦？」唐子衿坐在主位，拄著頭懶懶看著一室的勁裝黑衣暗衛。
也不知道唐子衿有什麼事，把一風十四人全部招了回來，就關在這個房裡促膝長談。
３６
「屬下認為這事情，要不直接和少爺談談？」
在一群人面無表情，實際正以一風內部暗號溝通後，推出他們的領頭給了建議。
唐子衿一聽點點頭，他早就知道了。
３７
你們以為你們的暗號本王會不懂麼？
３８
「那誰說？你說？」唐子衿晃晃腦袋，隨手點了個人。
被點到的豳風嚇得都要跪了下來。
３９
其實也不是件大事，最近他的皇兄又在發癲，軟磨硬泡地使著各種法子，讓唐子衿點頭娶親。
唐子衿想成親嗎？
當然想呀，想娶他一識十來年的小伴讀。
但不知道該怎麼跟本人說。
４０
「弟弟，你已經二十又二了，真不能再拖了。」當今的天子立於位上，背對著唐子衿聲音沉痛地道。
「臣弟──心有所屬。」唐子衿攏攏衣襬從容跪下，帶上一臉痛心疾首順便使了一嗓子的蜿蜒跌宕，緩緩道出和一幫暗衛討論的最後結語。
４１
「哎，你倒是早說。」唐子佩一聽也不裝了，趕忙從上頭走了下來扶起弟弟。
「哪家的姑娘你說說？」
唐子衿恢復了原本表情，有些冷漠的看向自己的同母皇兄。
４２
「你說說對象是誰，朕一定給你賜婚。」皇上給唐子衿賜了座，語裡是頗為正經的問話但表情卻像集市裡正八卦著的婆媽。
「……我心悅於大將軍。」唐子衿啜口茶，隨口講了個人選。
果不其然聽見聖上毫不掩飾的抽氣聲。
４３
「弟弟，我認為這有點難。」唐子佩嚇得自稱都不用了，面帶難色的勸著。
大將軍也不是不好，只是常年在外打仗，膚黑體壯就是個糙漢，而且因為常在城牆與外敵叫囂，那嗓子既洪亮又透響，他就算坐在主殿裡也能聽見剛踏入宮門的大將軍爽朗笑聲。
真不知道唐子衿好這口啊！
先不提將軍樂不樂意，關家軍大概會先團起滅了王爺先說。
４４
「臣弟隨便說說的。」唐子衿啪地一聲放下茶杯，一臉似笑非笑。
呼，真是幸好啊。唐子佩忍不住拍拍胸膛順了順氣。
４５
「所以──朕問你到底屬意誰！」皇上發現自己被戲耍了，有些怒意的甩袖走回龍椅。
「當今宰相三子，齊陸熙。」唐子衿眼看陛下快發了脾氣，這次倒是爽快地說出來。
這次皇上沒直接被唬弄，腦裡先想了幾遍後才開口：
「哎！是小花貓伴讀呀！」
４６
唐子衿一聽滿臉疑惑，偏頭看向自家兄長。
唐子佩一看覺得弟弟真是不成材，恨鐵不成鋼的給人提醒著記憶。
「你忘了麼？你第一次和人家小孩去學堂就把人弄哭啦！」
他先是皺起眉心，沒多久便挑起單邊眉毛，滿臉挑釁。
「是我麼？是你吧？」
４７
──來人啊！把端王給我架出去！
４８
站在殿外的唐子衿撢撢衣袖，一點也不在意被人轟了出來。
「陛下說，這事他會處理的。」一個太監湊了過來，同唐子衿告知皇上剛囑咐的話。
他點點頭，慢慢踱步至宮門搭上馬車，命人往宰相府去。
４９
「賜婚？」
未及弱冠的齊陸熙正在鋪子裡看帳本。
齊家的暗衛趕來通知了他這消息。
「對象是誰？」他滿臉莫名的蹙起眉，心下猶豫再三後這才問出口。
５０
「少爺冷靜。」水楊在第三次換茶水時依舊看見齊陸熙呆呆坐在原位，忍不住出聲提醒了對方。
「哦。」他愣愣點頭，人還是沒動。
５１
後來水楊又進來喊自家少爺用膳，此時人不懵了，正拿著毛筆振筆疾書著。
「少爺，用膳了。」水楊站在一旁，低聲提醒。
「好。」齊陸熙寫好了內容，把宣紙稍稍拿起扇了扇。
他不小心看到了內容，是特遒勁的幾個大字。
５２
有事，勿念，勿尋，即回。
５３
「少爺您這是……」他看著內容深吸一口氣。
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齊陸熙看到水楊的表情，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哎！忘記自己有教他認過字了。
５４
「如你等等說了出去……」齊陸熙故意沉下臉，瞇起眼睛瞪向水楊。
「不會。」水楊一如既往平淡回了話。
「喔。」他沒趣地恢復了表情，悶悶的應聲。
５５
這邊齊陸熙用完膳，匆匆和水楊收拾後告知了管家便趕車離家。
「少爺，去哪裡呀？」水楊坐在前頭趕著馬，偏頭問車內的人。
「南邊。」
５６
「少爺，您究竟覺得這事如何？」
他們一到客棧後齊陸熙馬上進房鎖好門，接著便呆呆坐在椅上動也不動。
水楊覺得這有點玄乎，等了許久才問出口。
聲音冒出來的時候齊陸熙還被嚇了一跳，抖了好大一下。
５７
「我……」齊陸熙才剛冒出了我，就傳來了敲門聲。
主僕對視一眼由水楊發話。
「何事？」
５８
「是我。」
５９
齊陸熙倏地站了起來，腳步慌張的衝到窗邊，他來回走動幾次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跨起右腳放到窗框──
「少爺！這是二樓！」
一抹深藍色的身影竄了進來，緊緊抱住想遁窗而逃的齊陸熙。
６０
「你想死麼？」唐子衿摟著人，咬牙切齒地沉聲道。
齊陸熙在那人看不到的地方皺皺鼻子。
唐子衿身上總帶著個味兒，似檀香又比檀香更加溫醇，齊陸熙總覺得自己老是沉醉在這味道裡。
這次當然也不意外，他忍不住吸了一大口。
「沒有。」齊陸熙因此頓了好久才悶聲懦懦的回。
６１
唐子衿其實不生氣，就是破門而入看到那人的動作，頓時心懸得高高無法喘息。
他暗暗嘆了口氣，就著這動作把人抱下放到椅上。
在做完這些後他走到對面坐下。
６２
「陸熙，不喜歡我麼？」唐子衿目光鎖著齊陸熙，劈頭問道。
齊陸熙被這突然的問法嚇傻了，根本沒細想唐子衿為什麼知道自己的煩惱，下意識快嘴便回：
「沒有！」
「那便是心悅本王了。」唐子衿露出了個滿意笑容自行總結。
齊陸熙看著對方的笑沒有反駁。
６３
「那為什麼還要下南邊？」
雖然得到了好結論，但路上二雅報告的事還是讓他有些介懷的。
齊陸熙腦袋終於轉了起來，詫異的看向唐子衿。
「你放人在我旁邊？」
６４
唐子衿點點頭，右手一抬後面冒出八個身影。
「這是二雅，總共八人，現在是你的人了。」
齊陸熙看了一眼，低頭不語。
「給我這些人幹嘛？」許久他才抬起頭，問出了剛思索好久未得的答案。
６５
「這群人是給我的未來王妃使的。」
６６
「王妃？」齊陸熙當然沒忘幾年前的約定。
只是等了太久，他都以為對眼前的人來說只是小時候的小打小鬧，根本不往心底去。
「你我說過的。」唐子衿點點頭，本王可是從一而終，認準是誰便是誰。
６７
齊陸熙笑了，邊笑還忍不住哭了鼻子。
唐子衿站起身把自家未來的王妃抱在懷裡，在人耳邊低聲地慢慢的哄，順便道出此生最誠摯的情話。
６８
跑只是因為聽到這事心下期待是期待，但等了太久又覺得這麼突然大概是個假消息。
又慌又糾結的齊陸熙只好先跑再說。
６９
最後等到隔年齊陸熙弱冠，兩人便成了親。
此生永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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